就在這時,一把傘忽然出現在他頭頂,緊接著,是氣喘吁吁的聲音:“幸好趕上了!”
裴厲腳步驀地一滯,隔了好幾秒,才轉過頭,看著眼前撐著傘的人:“賀聞溪?”
雨點砸在黑色的傘面上,凌亂的音符般“噼啪”作響,在這一瞬間,仿佛隔絕了周圍的喧囂。
賀聞溪的淺色外套上有雨水留下的幾點深色痕跡,額角浮著一層薄汗,應了一聲,又問:“突然叫我名字干什麼?”
“沒什麼,”裴厲視線落在他握著黑色傘柄的手指上,頓了頓,繼續朝前走,嗓音有幾絲不易察覺的澀啞,“你怎麼來了?”
“我看見外面下雨了,你今天不是沒帶傘嗎。”賀聞溪一邊說著,一邊掃了眼對方肩線的位置,心里暗想,也沒比我高多少,不知道我喝三個月的加量牛奶,能不能趕上。
不,志向要遠大一點,三厘米而已,超過去!
霓虹燈被染得潮濕,鞋底落在濕漉漉的地面,會發出輕微的踩水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和裴厲身高都足夠顯眼,賀聞溪總覺得來往不少行人都朝他們看過來,莫名有點不自在。
賀聞溪隨便找了個話題:“公交車今天擠嗎?”
裴厲帽子已經放下去了,穿著款式平常的四中校服,雖然有種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但絲毫不顯單薄,反而整個人的線條每一寸都恰到好處,從賀聞溪的角度,能看到他流暢鋒利的下頜線條。
他聽見裴厲回答:“還好。”
或許是因為共用一把雨傘,兩個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賀聞溪無意識地嗅了嗅,總是能隱約從裴厲身上聞到一股很好聞的氣味,但具體怎麼好聞,又形容不出來。
他想了想:“裴厲,你用的什麼沐浴露?”
裴厲回憶了一下:“跟你用的一樣,白色那瓶。”
賀聞溪反應過來,他自己對這些東西沒有多大的偏好,所以都是顧叔一手準備的。
他繼續用排除法:“那洗衣液呢?”
裴厲提醒他:“我們的衣服應該是一起洗的,洗衣機和烘干機都是用的同一臺。”
所以,不止沐浴露洗衣液,說不定連牙膏和洗手液也一樣?
賀聞溪又吸了吸氣,那為什麼裴厲身上比自己好聞這麼多?
就像一張大網,在潮濕水汽中輕易挾裹了他的嗅覺。
難道沐浴露的香氣也會因人制宜?
這時,原本朝裴厲那邊傾斜了一點的傘被勻長的手指輕輕扳正,賀聞溪還沒反應過來,傘柄就到了裴厲手里。
視線掠過賀聞溪被淋濕了的左邊衣袖,裴厲垂著眼,道:“站過來一點。”
“哦,好,”賀聞溪挪了小半步,又朝周圍望了望,才發現,除了少數熱戀期的情侶外,路上的行人基本都是各打各的傘,連五六歲的小朋友,都穿著自己的青蛙雨衣。
“我忘拿兩把傘了。”摸了摸鼻子,賀聞溪有點懊惱,“出門的時候太急了,沒想起來。”
雨幕里,路燈算不上明亮,裴厲的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但他肩背闊直,像一棵立在北風里的雪松,挺拔又鋒芒內斂。
觸到賀聞溪澄亮的目光,裴厲往左斜撐著傘,別開視線:“沒關系。”
第8章
一連兩天,都是在各科講卷子中度過的。
賀聞溪覺得自己在教室里的存在感,從來沒有這麼強過。
“有的同學,英語作文寫得好句連篇,去考托福都沒大問題,但那個卷面我一看,先扣個五分,用來慰勞自己接下來只分辨字母,就要花半小時的艱辛付出。
賀聞溪,老師上輩子是不是欠你一雙眼睛沒還?”
“讓選物質名稱你選化學式,讓寫結構式你寫電子式,標了高溫不標高壓,賀聞溪,每樣你都占,來給同學們說說心得?”
“詩詞鑒賞,你給我用化學公式的模式去答題,原來這就是各科之間縱向交叉,感謝賀聞溪同學給老師上了一課!”
至于他同桌,語文見鬼的一百三,英語零星扣了幾分,理綜滿分。因為每一科錯的題都太少,老師一致認為讓他聽講卷子是浪費時間。
于是賀聞溪被化學老師指指點點時,裴厲在寫沁沁留下的一米長英語試卷,提前做完了作業。
賀聞溪被語文老師罵得灰頭土臉時,裴厲在刷數學題。
或許這就是世界的參差吧。
可惡,這一波真的被他裝到了。
晚上回家,賀聞溪奄奄一息,隨手扔下書包,整個人都倒在了床上。
他從下午開始,精神就不怎麼好,有點像感冒了,反正沒什麼力氣,干什麼都提不起勁來。
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時,扔在邊上的手機響了起來,賀聞溪睜開一只眼睛,看了看來電顯示,稀奇地挑了挑眉,側著臉,把手機蓋在了耳朵上:“爸?”
他爸賀柏岸先生,在親子交流這個問題上,永遠簡單粗暴:“最近錢夠花嗎?”
賀聞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得提醒您,您的兒子我一個星期有五天都在學校里上課,穿的是校服,吃的是食堂,接送還有姚叔,除非我去給學校蓋一個金碧輝煌的鎏金大門,否則真花不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