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后,車里才響起裴厲低而輕的嗓音:“你傻不傻。”
車在棠園大門被攔停,裴厲按下車窗,讓賀聞溪把腦袋探出去,在門崗那里刷了臉,網約車沿著私家公路往里,最后停在了大門的臺階前。
賀聞溪知道自己暈,下車后,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踩上臺階前,他明明已經困得眼皮開始打架了,依然堅持著轉過頭,又問了個問題:“你們酒吧,賣酒有業績指標嗎?”
裴厲雙手插在兜里跟在他后面,點頭:“有,不多,不是硬性指標。”
賀聞溪若有所思:“那我要買十瓶黑桃A。”
說著,他還比了個五。
裴厲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未成年人不要喝酒。”
賀聞溪搖頭:“我不喝酒,酒不好喝。”
裴厲難得耐心,繼續跟醉鬼進行毫無意義的對話:“那為什麼買這麼多酒?”
賀聞溪搖頭搖的眼前有點晃,他穩了穩,才回答:“因為酒吧那些人都不是好人,他們想騙你,還不舍得花錢。你要是賣出去的酒不夠KPI,不要擔心,我買,我存了很多錢。”
說完,音調漸漸低下去,像是心里有點不滿又不敢說,還自己先委屈上了:“而且我都還沒有你的聯系方式。”
周圍靜了下來,只有風吹樹的簌簌聲,以及零星幾點蟲鳴。
裴厲垂下眼,把手伸到賀聞溪眼前:“手機解鎖了給我。”
賀聞溪迷惑地嘀咕:“為什麼要拿我手機?”
但還是把手機給了裴厲。
裴厲低下頭,手指快速按了幾個數字,答非所問:“因為不用買黑桃A。”
第二天,賀聞溪從睡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坐起身,直到找拖鞋時才反應過來,今天周六。
重新倒回床上,賀聞溪按了按發痛的額角,習慣性地拿起手機,一邊下意識開始回憶,他昨天晚上坐在“午夜飛行”的吧臺前,喝了一杯——
記憶逐漸回籠,賀聞溪逐漸自閉。
不是說喝酒之后會斷片嗎?
為什麼我不僅沒斷,還連我趴在裴厲身上時,用鼻子蹭裴厲的側頸蹭了幾下,都能數得清清楚楚?
“午夜飛行”賣的真不是假酒?
或許,周末這兩天,他可以不用下樓了。
順手點進了微信,賀聞溪手指剛往下滑了兩下,忽然一滯,很快又重新滑到了最頂端。
列表最上方,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純白頭像,聊天頁面顯示:您已添加了裴厲,現在可以開始聊天了。
賀聞溪手一抖,心驚肉跳地飛快切進通訊錄,難以置信地盯著多出來的那個名字和電話號碼。
十秒后,記憶全部恢復了的賀聞溪扣下手機,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開始思考宇宙哲學。
地球是太陽系的一顆行星,太陽系屬于銀河系獵戶座旋臂。
宇宙很大。
那麼,我能換個星球生活的幾率是?
答案太令人心碎了。
絕望地翻了個身,賀聞溪裹緊被子,把腦袋埋在枕頭下面,不想再面對這個令人社死的世界。
昏沉的睡意中,他隱隱反應過來,為什麼會感覺裴厲說的那句讓他別動的話,有點熟悉。
因為他以前在任務世界時,聽過一次。
那時他剛分化完,原本以為腺體分化就已經夠難受了,沒想到紊亂的情-熱期才是真正的折磨。
特別是無數冰涼的抑制劑被推進他的身體里,卻毫無作用的時候,賀聞溪甚至有些絕望,總覺得自己會這麼死過去。
為了不讓他傷害自己,他被束縛帶綁在床上,滿身是汗,幾縷被濕透的頭發貼在潮紅的臉側,每次體內有情熱涌起,他就會不可抑制地顫抖,嗚咽著想蜷縮起身體。
就這麼硬捱了不知道多久,一股源自極北的冰雪涌裹而來,后頸腺體處針刺一樣的痛楚逐漸消弭,另一種脹痛攀升,房間里,馥郁至甜膩的薔薇花香混入了冰雪青松的寒意,兩種信息素混合在一起,轉變為一股沁人的冷香,如同雪原之上,一叢長在松林中的薔薇緩緩盛放。
賀聞溪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艱難地朝信息素涌來的方向看去。
接著,他隱約聽見“啪”一聲,固定住他手腕的束縛帶被人解開,一雙干燥有力的手將他扶了起來。
因為無力支撐,他只能靠在對方懷里,呼吸淺而急促。
聲音在離他耳邊很近的地方響起:“我叫裴厲。”
很快,他許久未修剪的頭發被撩開,因為藏在后頸處的腺體露了出來,賀聞溪本能地感到緊張。
或許是因為他的顫抖與瑟縮格外明顯,耳邊的聲音安撫道:“別怕,只是臨時標記,我會很輕。”
當他還沒意識到什麼會很輕時,極度敏感的腺體就被牙齒咬破,賀聞溪被刺激的瞳孔擴散,思維都出現了短暫的空白,但,一切痛楚都在這一瞬間消失殆盡。
無比契合的Alpha信息素強勢地將賀聞溪體內翻涌的情熱盡數壓制,他的思維終于有了兩分清明。
這時,手腕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他手下意識地就想往回縮。
卻被人不容拒絕地握住了。
賀聞溪靠在裴厲峻瘦的肩上,緩慢地偏過頭,眨了一下眼睛,才發現裴厲正在給他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