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他還是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
萬一小不點醒來,看到自己的頭發被弄臟了,不高興怎麼辦。
況且,他還需要去弄點兒吃的來給郁識吃。
聞恪今天的運氣十分不錯,他在外面弄到了不少干凈的食物,這對他來說是一頓非常豐盛的大餐。拎著吃的,聞恪嘴饞地咽了咽口水,飛快跑了回去。
已經到晚上了,郁識還沒有醒過來,不過臉色好了不少,也有一點血色了,總算不是白天那張灰白的死人臉,聞恪知道他的血起作用了,特別開心。
小孩就蹲坐在郁識旁邊,支著小腦袋看他,一個人自言自語:“我給你弄吃的來啦,超好吃的哦,你什麼時候醒啊,你再不醒過來我就自己先吃了哦……”
小聞恪拿了塊吃的,假裝要塞嘴里,“你快點醒過來呀,我真的要吃了哦,我不等你啦!”
然后一邊慢動作裝吃,一邊斜過眼瞅著郁識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話起了作用,郁識睫毛居然真的輕輕扇動了兩下,小聞恪一下子睜大了眼,屏息愣愣看著他。
“唔。”郁識悶哼一聲,扭了下小身子,嘴里咕噥一句“媽媽”,旋即緩緩地睜開水汪汪的杏核眼。
猝不及防看到面前陌生的小孩兒,郁識反應慢半拍地先眨了眨眼,往后一退,然后才看清眼前人不是自己熟悉的親人,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要哭。
“喂,你、你別哭啊……”聞恪一下子也嚇住了,連手里好不容易得來的吃的也顧不上了,隨手扔到一邊,往郁識的方向挪了一點,“你不要哭,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我……是我把你救醒的,你不能怕我……”
小聞恪說著聲音漸小,語無倫次地已經不知道在說什麼了,他抿緊唇,又不敢貼近過去,就直直地看著郁識,希望眼前的漂亮小孩兒能信他。
郁識聽他說話,眼淚積在眼眶里,要落不落的。他眨一下眼,烏黑睫毛就沾上一顆晶瑩的小淚珠,郁識抽抽噎噎地看著聞恪,慢慢朝他挪了過來。
小聞恪本來面上一喜,隨即又馬上往后一退,萬一這小孩要咬他怎麼辦。
郁識看聞恪后退,不滿地皺了皺秀氣的小眉頭,站起來朝他撲過去,跟個小炮仗似的。
雖然他才從光磁污染中恢復,身體虛弱,但也比常年營養不良的聞恪強的多,聞恪嚇得甚至沒力氣拔腿跑。
就在郁識撲過來的一瞬間,聞恪緊緊一閉眼,心想,完了,這回要被個小不點給啃了!
誰知下一秒,小孩兒竟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望著他,委屈地哭噎著喊了一句,“哥哥!”
小聞恪一愣,偷偷睜開眼,結果視線一下子,猝不及防撞進郁識那雙恍若盛著星河的漆黑眼瞳里——
聞恪正是這時猝然驚醒,不過不是嚇的,只是,他已經好多年沒做過這樣的舊夢了。
其實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清了,只是今晚很特殊,時間的流逝也好像沒有帶來什麼變化,他才憶起往事。
在郁識離開的頭兩年他還老做夢,夢到小孩兒邁著小短腿跑回來找他,一把撲進他懷里。
然而,理想總是太過美好,現實卻往往真實殘酷,叫人失望至極。
聞恪再大些時候,他知道,那個小不點不會回來了,那個人,至多也只會存于自己記憶里。
他會克制住自己,不去想一個虛妄。
久而久之,聞恪都以為自己忘了。可誰曾想今晚故夢重來,他連那時,郁識眼睫毛上沾染的晶瑩淚珠,都記得如此清晰。
沒有了期待,如今的驟然重逢才會如此令人驚喜。
聞恪撐起上半身,怔怔地靠坐在床頭,將那個夢重新回味了一下。唇角在不經意間提起,聞恪雙手交叉搭在腦后,終于釋懷的笑出來。
“看來今晚是睡不著了。”聞恪無奈一嘆。
天快亮的時候,聞恪已經將自己收拾妥帖,反正本來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就他自己一個人。
不過,心里已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聞恪輕手輕腳地去了另一邊郁識的房間,他沒有敲門,這時候郁識估計還在睡覺,他想在臨走之前看看他,和他好好告個別。
房門被輕輕轉開,郁識果然還在睡。
聞恪走到床邊,彎下腰,仔細看著郁識因為趴在被子上睡而露出的一半軟和的側臉,聞恪不由地把這張臉和記憶里那張軟嫩紅撲撲的小臉蛋兒放在一起比較。
“嘖,小不點兒長大了也還是這樣。”聞恪眼里噙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濃烈笑意。
他忍不住曲指碰了碰郁識的臉頰,又伸手輕輕揉了一把郁識落在被子上的柔軟黑發。
就這樣郁識也沒醒。
聞恪漸漸蹲到床前,距離郁識不過咫尺之遙,他連郁識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抵是氣氛太好,聞恪思維發散,他覺得郁小識溫溫軟軟的。
明明郁識已經是一位獨當一面氣場逼人的長官了,可就是這樣一個干練的長官,卻總是不期然透出一種不諳世事的單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