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茶的過程繁瑣又復雜,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她玉白的腕間,淺碧色手鐲與那清透的茶湯幾乎同色,訓練有素又養眼。
“嘗嘗?”紀巡先是湊過去聞了聞,笑著說。
紀巡面帶笑意地看著他近乎孩子氣的動作與神情,心里滿溢出一種復雜的情緒來。
戚嘉澍點頭,學著紀巡的動作,用手指捏起茶盞,接著眼睫輕眨,怕被燙到般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那模樣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嘗試新鮮事物,好奇又期待。
心里又生出股愧疚之感,面前的是他的孩子,雖然以前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莫名喜歡這個孩子。
“怎麼樣?”他問。
戚嘉澍開心地點頭,“好喝!”
紀巡笑瞇瞇的,如果早一點把他認回來,他就不會什麼都不懂,這些本來就是他該享受的。
紀巡搖了搖頭,“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起一些在平江的往事,找不到其他人傾訴,所以想到了你。”
他品了口茶,然后溫和地看過來,“你可以給我講講,平江這幾年都有什麼變化嗎?”
“好啊。”戚嘉澍面上笑著,心里卻不以為然,努力在記憶中搜尋關于平江市的信息。
他挑揀著說了一些,他的繼父周獻在那里當老師,紀巡一直安靜地聽著,忽然開口問:“平江市一中現在怎麼樣了?”
平江市一中?戚嘉澍想起來,教高中歷史課程。
“挺好的,前兩年還建了新校區,可大可漂亮了!”他興奮地說完,話音一轉:“紀董也知道一中嗎?”
紀巡佯作訝異地張了張嘴,神情語氣滴水不漏:“那還真是巧了!”
戚嘉澍點頭,語氣里帶了點回憶的意味:“不瞞你說,我和我母親以前是同學,就在一中上學。”
“是很巧。”紀巡溫和地注視著他,“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
戚嘉澍心想當然像了,不然你也認不出來,面上卻靦腆地道:“是有很多人說我像媽媽。”
紀巡又和他聊了一會兒,聽著青年左一個紀董,又一個紀董,愧疚感越來越深,他溫柔地開口:“不用那麼生分,你叫我……”他頓住,一時竟不知該讓青年叫他什麼好。
“那我可以叫你紀爸爸嗎?”青年毫無心機地問。
紀巡一噎,臉上的笑容差點沒掛住。轉念一想,現在還不是表明身份的時候,萬一嚇著孩子,慢慢來,叔叔就叔叔吧。
他說著,正在低頭夾菜,聞言眸底閃過暗光。再抬頭的時候,眼眶微紅,已經泛起了潤澤水光。
“小戚。”紀巡話音微頓,“你和你母親……這些年過得好嗎?”
戚嘉澍抿唇,緩緩地將筷子收了回去,張口欲言又止,最后又仿似強顏歡笑,輕聲說:“挺好的。”
宴會結束之后,紀巡看著青年離開,笑容淡了下來。
青年剛才的那個笑容讓他揪心不已,他離開平江之后,為了斷絕自己的念頭,也沒有打探過那邊的消息。也為了逃避,再也沒有回去過,不然就會像他那幾個廢物兄弟一樣,作為男人,要想有一番事業,最重要的就是要能狠得下心,一事無成。
戚莞是他年少時期的一個美夢,他們在一起了,但又不得不分開。
他原本沒有后悔過,知道有這個孩子存在的時候,他是很開心的,但隨著相處,愧疚感姍姍來遲,他又開始有一點點后悔。
他不奢求戚莞會原諒他的離開,他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選擇生下這個孩子,只是現在,他是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
圍簾再度被掀開,老吳走了進來。
“怎麼樣?”
“挺好的。”紀巡說,“是個不單純的孩子,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
“不單純?”老吳皺了下眉,“那你還想讓他做你的繼承人?不怕他被那些人啃得骨頭渣都不剩?”
“不然呢?”紀巡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強調道:“他是我的兒子,只要他不傻,我就有信心培養他。”
老吳不置可否。
紀巡輕輕嘆了口氣,“你找人去查一下,他們母子,這些年過得怎麼樣?”
老吳頷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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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
紀言正在用家庭影院看電影,屏幕上是《絕命追緝》,正好是戚嘉澍扮演的李暉出場。
他真的很喜歡戚嘉澍,把所有戚嘉澍參演的電影都看了一遍。之所以喜歡,一來是他有點顏控,二來是戚嘉澍真的很勵志,并且他唱歌好聽演技也好,還能自如地行走跳舞……明明那麼糊的人竟然翻身紅起來了,他業務也很厲害,,連最簡單的生活自理都做不了,像一個被精心養護起來的瓷娃娃,去哪都要有人跟著照顧。
他真的很羨慕那些身體健全的人。
想到這里,他就又有點難過,那場車禍不僅讓他終生殘疾,還永遠地失去了媽媽……
而且之前戚嘉澍還參加了一個公益紀錄片活動,陪福利院里的殘疾孩子們玩,教他們彈吉他唱歌。當那些殘疾小朋友問怎麼跟其他孩子不一樣時,戚嘉澍指著田野里的花跟他們說,并沒有什麼不同,戚嘉澍還說自己不奇怪,他們是一樣的,只是有些小朋友是紅色的花,有的則是藍色的,每個人都獨一無二,所以要好好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