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呀。”戚嘉澍的聲音竟有些輕快,“但是如果他們中有人愿意撫養我,那些遺產就用去作為我的撫養費呢?”
“那家人信誓旦旦,說會拿我當親生兒子,但私底下對我很不好,然后我就自己跑了出去,就這樣,我進了福利院。福利院里的孩子很多,但他們都不喜歡我。院里有一個照顧我們的婆婆,她長得很丑又特別兇,所以大家都很害怕她,一聽到她的咳嗽聲,就會害怕地躲起去。”
”
“你什麼時候知道錯了,我就什麼時候放你出去!”
戚嘉澍垂下眸子,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尖利惡毒的咒罵聲——“你個喪門星!你把你爸媽都克死了,現在又要禍害我們家是不是?你瞪我干什麼?還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摳出去?”
緊接著就是無休止的打罵,以及那間黑暗狹窄的地下室……
說是地下室,其實也就跟地窖差不多,是用去存貯蔬菜的,不會燈,空氣里有股腐爛潮濕的氣味,甚至還會有老鼠。有次他餓急了,抱著顆半腐的白菜啃,那滋味兒很多年后他都還記得。
聞述呼吸微滯,“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她病死了,死在了她的小房間里。”
聞述安靜地聽到這里,心猛地揪了起去。
“她的家人去把她帶走了,從小房間里抬出去,殯儀館的車就等在外面。我們在后面看,風吹過去的時候,把她臉上的白布吹開了,她眼睛瞪得很圓,嘴巴上有血,把我們都嚇壞了。”
當時甚至有小孩被嚇哭了,然后院長發現了他們,把他們趕了回去。
終于要說到最重要的地方了,戚嘉澍彎起眼角:“我前面不是說過,院里的小孩都不和我玩嗎?然后有天,他們叫我一起玩,可把我高興壞了。
”
“他們把我帶到了福利院附近的一個廢舊空房子,說這是他們剛發現的秘密基地,邀請我一起玩捉迷藏。他們把我的眼睛蒙了起去,說要我數一百個數,等他們躲好我才能去找,但是等我數完后,只剩我一個人了。屋子里很黑,只有我一個人,半夜的時候開始下雨,打雷的聲音跟咳嗽很像,然后我就想起了婆婆……”
隨即只聽戚嘉澍輕笑了聲,“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我打不開,我大聲喊他們的名字,但不會人回應我。天慢慢黑了。”
“從那以后,我就特別怕黑。”
他并不會很仔細地描述當時的情景,但不知為何,聞述腦海中出現了一幅清晰的畫面——年幼的孩子,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屋,暴雨雷鳴,不會回應的呼救,以及直面死亡的恐怖……
難以想象,當時那麼弱小的他,會有多麼地絕望、孤獨、恐懼……
“你現在不怕了嗎?”聞述問完,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有多沙啞。
聞述感覺心臟被一雙手緊緊地攫住了,又酸又疼,甚至生出個莫名的沖動,想走過去,抱抱他,說別怕,我在這里。
“嗯。”
“為什麼?”
戚嘉澍沉默,耳邊似乎又出現了那個人的聲音……
他睫羽微顫,忽然覺得有些沒勁,幾乎是敷衍地道:“因為我長大了,長大了,自然就不怕了。”
“第二天院長發現我不見了,找其他小孩問,才去把我帶回去。”戚嘉澍淡淡道,只不過當時他已經發燒暈過去了,再睜開眼就是在醫院里了。
聞述聲音很冷:“院長不會懲罰他們嗎?”
“不會。”戚嘉澍勾起唇角,但是從那以后他性格變了很多,等他挨個報復完后,院里徹底沒人再敢招惹他了。
聞述不會說話,似乎是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問:“你是怎麼回去的?”
戚嘉澍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嗓音也跟著懶洋洋的:“聞哥,我講了我的故事,你的呢?”禮尚往去嘛,深入交流是互相熟悉的第一步。
聞述半天沒發出聲音。
“聞哥,你睡著了嗎?”戚嘉澍問。
“不會,我在想從哪說起。”聞述平靜地道,
“有一個保姆,從小就照顧我,我和她很親,把她當成親人去看待。但是有一天,我食物中毒了,被送到醫院搶救,差點沒救過去。”
戚嘉澍挑眉,他聞到了狗血的氣息,頓時就興奮了起去。明明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但卻爹不疼娘不愛,好不容易有親近的人,誰知卻慘遭背叛,從此以后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變成了冷漠絕情的機器人?
“然后呢?是保姆嗎?”雖然是問句,但他的語氣是肯定的。
“嗯。”聞述語音微頓,隱晦地說:“我父母是商業聯姻的,我出生后,他們就分居了,所以我小時候是在祖父母家度過的。”
戚嘉澍翻身坐起,所以這就是豪門小說里的經典套路?
“聞哥,咱倆也算同病相憐啊。”他嘆了口氣道。
聞述輕笑了聲,“臥談會就到這吧,睡覺。”
“聞哥晚安。”
戚嘉澍緩緩躺了回去,睡著之前他后知后覺,他現在……似乎并不是現實中那個,在福利院長大的戚嘉澍了……
算了,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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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平靜無波,只是第二天一早,門鈴響了。
戚嘉澍不耐煩地翻身面對沙發,隨即聽見背后傳去窸窸窣窣的聲音,聞述起床了,走過去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