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要拍的,是這部電影的第一幕。
一對母女在家看電視時,母親接到了綁匪的電話,聲稱綁架了她的女兒,讓她準備好巨額贖金。母女二人起初以為這只是一場鬧劇,便沒有理會,誰知電話接二連三地打來,最后再接通時,電話那頭卻沒人說話,取而代之的是陰森潮濕的水滴聲,滴答……滴答……
劉導給母女二人的扮演者講完戲,又讓她們簡單走了下戲,確定無誤后,才坐到監視器后,拿起他的擴音喇叭:“各部門就位,準備——”
場記打了板,“《絕命追緝》第一場一鏡一次,action!”
客廳里,電視上正放著時下最流行的偶像劇,梳著馬尾辮的女兒半躺在沙發上,一邊吃薯片,一邊被劇情逗得咯咯發笑。
溫婉的中年女人端著水果從廚房出來,佯作嗔怒地看了她一眼,“你看看你,女孩子家家的,怎麼坐沒坐相?”
“媽——”女孩探著腦袋,拉長了音調:“你擋著我了!”
“咔!”
劉導突然喊停,眾人不明就里,只能停下。
戚嘉澍看得分明,女孩兒可能是緊張,表演痕跡有點重。
果然,劉導拿起喇叭:“蘇曼你演得太緊了,我要的是自然,自然你懂嗎?就那種暑假里,放松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個人是你媽,你可以隨意地跟她撒嬌,而不是刻意去表演。”
蘇曼是個電影學院的在校生,剛大二,這是她參演的第一部電影,緊張也可以理解。
但劉導對電影的要求很高,每一個鏡頭都要求完美無缺。相對的,他對演員的要求也非常嚴格,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只要有一點不符合預期,就會一遍遍地重拍,直到他滿意為止。
“抱歉導演。”她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地說。
劉導面無表情地盯著監視器:“再來。”
就這一場戲,前前后后連拍了無數條,才終于過了。
當劉導說出“過了”這兩個字時,在場所有人都如蒙大赦。
戚嘉澍倒覺得沒什麼,他以前拍戲的時候,遇到那種專業性差點的演員,一個鏡頭拍幾十上百條的都有。
至于他自己,轉行做演員后,從他第一部戲起,就有很多人評價他演技渾然天成,是個天生的演員。但其實他并不覺得自己多麼有天賦,他只是善于觀察。
他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在他那些野草般生長的童年歲月里,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觀察這個世界。然后想象自己是一株草、一棵樹、甚至是一縷風,又或者把自己當成某個人,去模仿他們的言行……
可能是看的太多,吃過大多數同齡人沒吃過的苦,所以就能比旁人輕易入戲吧。
這天一直拍到了晚上,才終于把室內戲份都拍完。
拍了那麼久,劉導看起來還很精神,“正好青年李暉的第一場戲是在晚上,我們就一起拍完吧。”
說完他轉向戚嘉澍,“劇本看得怎麼樣了?待會兒可別讓我失望啊。”
第 5 章 Chapter 5
青年李暉的第一場戲是在陰暗逼仄的小巷里,李暉帶著手下的小混混,圍毆落單了的、另一個勢力的馬仔。期間對方勢力的人來了,兩方混戰,混亂中李暉殺了人,由此開始了他長達二十幾年的逃亡之路。
說是一場戲,其實分成了幾段來拍,期間有好幾次情緒轉變,非常考驗演員的演技和臺詞功底,也怪不得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演員。
拍攝地就在挨著的室外,工作人員們有序地將儀器設備搬了過去,調試燈光和機器還需要一段時間,劉導站在布置出來的巷道里,給戚嘉澍等人講戲。
“很多人在打你,你躺地上,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劉導對“挨打”的混混扮演者說,“你求饒,求他們放過你,但是沒有人理你。”
這人是個經驗豐富的特約演員,此時臉上畫著鼻青臉腫的特效妝容,聞言點點頭:“明白。”
劉導轉向其他群演,“等會兒你們就兇狠一點,真實一點,明白嗎?”
眾群演異口同聲:“明白!”他們都是有經驗的群演,知道怎麼樣“打人”看起來真實,但又不真的傷到人。
群演們散了,劉導看著戚嘉澍,“抽煙嗎?”
“不抽。”戚嘉澍眨了眨眼,“但是會。”
“會就行。”劉導還是用那種打量的眼神看他,給他比劃了下位置:“一會兒你靠在這里,側面有個機位,我希望鏡頭性感一點,明白我的意思嗎?”
戚嘉澍牌復讀機:“明白。”
“明白就好。”導演頷首,雖然這小演員剛才那段臨時考驗處理得不錯,但說實話,他心里并沒有抱特別大期待,畢竟這場戲要演好真的很難。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他招手叫來動作指導,給演員們講群架時的走位,又讓他們按著流程走了遍,然后正式開拍。
劉導“啪啪”拍了幾下手,“來來來,都準備了,爭取早點拍完。”
忙了一天,大家都很疲倦了,但還是努力打起了精神來,按劉導這種近乎強迫癥的拍戲風格,等會兒還不知道要拍多久。
“action!”
夜黑風高,在這個幾乎被人們遺忘的城市角落,年久失修的路燈茍延殘喘地亮著,昏黃燈光下聚集了一群趨光的蚊蟲,不知死活地一次次撞向那光亮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