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自己生在世俗,卻又能像個旁觀者一樣俯瞰這一切,不受打擾。
喧囂、擁擠,眾生百態。
他站在高處,看到了整個人間。
溫也目力極佳,還在雜亂的人群中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他指著一個方向問:“那兩個人,是不是慕桑和棲衡?坐在攤販前的那個。”
鐘卿也投過視線,在人群中搜尋了一陣,嘴角微微一挑,“是。”
此時已經被主子發現出來幽會的兩人渾然不覺,慕桑拿筆頭撓撓頭,對棲衡說:“你等著,我馬上就想出字謎了,哥哥一定給你贏個大花燈。”
沒念過什麼書的慕桑腦子里也沒能記起幾個字,對著字謎思索了許久,但他話已經放出去了,可不能讓自己在棲衡面前丟臉。
棲衡抱臂看他對著那副簡單的字謎猜半天,并沒有催促,倒是賣花燈的伙計見這兩人在自己攤前坐了這麼久,忍不住想催促,“我說客官,您要是......”
棲衡掏出了一顆碎銀遞到他面前,朝攤主搖搖頭。
攤主見過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知道他什麼意思,將碎銀接過來咬了一口,眼前一亮,立馬就知趣地閉了嘴,不再催促。
倒是慕桑半天沒猜出謎底,聽到攤主的聲音,回過頭問他,“怎麼了?”
攤主眼珠子一轉,和善地笑道:“不瞞公子說,這燈謎其實確實有點難,客官要是猜不出,小的就送給客官如何?”
攤主倒是會來事,反正方才這位冷臉的客人給了他銀子,今晚就是不賣花燈都賺翻了,現在送個花燈就能做個人情討好一下貴客的事,何樂而不為?
慕桑一聽,倒給自己找到了借口,立馬將筆放下,“你說的對,這燈謎這麼難猜,不如我跟你買——等等!我知道了!”
“是送,是‘送’字對不對?!”
棲衡見他欣喜,也不自覺笑了起來,攤主自然捧哏,“喲,客官可真聰明!這麼難的謎面都能猜出來。”
攤主將他選中的一頂花燈拿到慕桑面前,由慕桑題上謎底。
慕桑拿起筆,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順利將花燈拿到手,很是驕傲地遞給棲衡,“看吧,我就說不用錢也能給你拿到。”
棲衡嗯了一聲,接過一看,上面幾個不太端莊的大字是:給段老二。
簡單直白,字還丑,確實是慕桑的風格。
棲衡面上沒什麼表情,但自從拿到花燈后,就一路上小心護著,生怕行人給他撞壞了。
為防人流沖散兩人,棲衡一邊護著花燈,一邊還要看著慕桑,但人潮實在擁擠,棲衡想了想,伸出手拉住了他。
慕桑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靠近他,兩人沿著街道往別處走去。
溫也兩人在高處目睹了一切,覺得好生有趣。
鐘卿顧忌他腿上有傷,便沒有帶他去集市玩,此刻看溫也滿眼驚喜地看著街道上的東西,想了想,還是問他,“你想要下去看看嗎?”
溫也搖搖頭,道:“雖然很有趣,但聽你說過這些東西每年都會有,比起這些,我更喜歡跟你一起待在這里,看到的都是別人看不到的風景。”
“記得我小時候,也曾偷偷看過幾本江湖雜記,還想過練就一身絕妙武功,帶著母親和妹妹離開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可是兜兜轉轉,這麼多年還是沒能離開。
”
鐘卿握緊了他的手,溫也抬頭看著他,溫笑道:“但是還好,我留在了這里,才能遇見你。”
鐘卿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腦袋,“你不用學武功,我可以保護你,也能帶你離開。”
正當此時,一聲空響拖著長音從地面升起,隨后便在空中炸開一束束煙花,五彩的顏色映亮了整片天空,溫也看著天上的煙花,伸出手,仿若近在咫尺。
那些散開的光點燦然一瞬,隨后便沉默墜入黑夜,可是它們帶給人們的美好,卻永遠留在人們的心里。
溫也的眼眸被火光盈起一片晶亮,世間美景在他眼底盛開。
看著底下人抬頭仰望歡呼,鐘卿挑起溫也的下頜,低頭吻了下去。
鐘卿很是強勢,不容拒絕地進犯濕熱溫暖的領地,溫也喜歡同他親吻,卻又很害怕,天空那麼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上面,那麼多雙眼睛,總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當著全城百姓的面和鐘卿親吻,大概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但是鐘卿溫柔地將他揉進自己懷里,仔細挑弄著他,能勾起他一陣戰栗。溫也身子癱軟,在他懷里幾乎化成了一灘水。
可是溫也突然不想再這樣了,他想遵從自己的內心,即使會被人發現,即使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不管了。
他此刻只想親吻這個人。
溫也攥緊他胸口的衣襟,將人拉得更近,鐘卿察覺到他的主動,傾身將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身下,屋脊窄細,瓦片傾斜,只稍不注意就要齊齊跌下去,摔個粉身碎骨。
兩人卻在這種危險至極的懸墜感中,糾纏得難舍難分。
煙花還在繼續盛放,兩人卻無心去欣賞,眼中只有彼此。
忽然聽到下面嘈雜聲不太對,聽他們嚷嚷的內容,好似是發現了他們,但由于距離太遠,且鐘卿比他高大許多,寬袍能將溫也整個人遮蓋住,下面的人實際上只看到了鐘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