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這樣,和一個廢人有什麼區別?
溫也再好,也不過是他余生最后一段時日里的一個不該出現的偶然,溫也不屬于這里,也不該跟他這樣的人做朋友。⑧①ZW.ćőm
他終究,是會離開的......
所以溫也的出現有什麼意義?他這樣茍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
第八十章 我們還能再見嗎?
微涼的手觸到溫熱的肢體,鐘卿偏頭,在一片秋色明艷的景致里,看到小孩溫和的笑顏。
溫也拉起他的手,“景遷哥哥,我昨天去昭佛寺祈愿了。”
“祈的什麼愿?”鐘卿眼瞼微垂,卻并沒有掙開他。
溫也搖搖頭,一臉高深莫測地說:“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但是,我都把它放在這里面了。”
溫也將一個平安符放在鐘卿手心,將他的手輕輕合攏,“我可是很虔誠的,所以景遷哥哥一定要記住,帶著我的祈愿,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鐘卿看著他,一時無言。
他知道溫也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在跟自己道別,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學會過挽留,也知道他留不住溫也。
小孩有自己的家,是不可能一直陪著他的。
直到溫也轉身離開,鐘卿看著他漸遠的背影,終于叫了他的名字,“阿也......”
他不想再逃避,他在這個世界上見證過人生中美好的相遇,他想活下去,他想......許一個未來。
“我們,還能見面嗎?”
溫也回頭沖他笑了笑,揮揮手,“一定會的,景遷哥哥再見!”
溫也記得,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不久后他便跟隨母親下了山,只是在回程的路上,連日來在山上受的寒氣終于一點點將他蠶食。
溫也發了一陣高熱,意識一直處于混沌之中,昏迷了整整兩天,差點沒把腦子給燒壞,醒來后卻是將從前的許多事忘了,也包括昭佛寺之行。
若不是母親同他講,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還在佛寺里待了幾天。
母親說他在昏迷期間曾經叫過一個人,他喚他“景遷哥哥”,但是溫也腦子里對這個人沒有絲毫印象,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了一個哥哥,想著許是自己在病中燒糊涂了做的一場夢罷了。
他悵然若失,偶然低頭,卻發現自己的手心還有擦傷的痕跡,傷口已經愈合,甚至連疤都快落光了。
溫也覺得自己應當是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大病初愈,腦子一思考就會覺得疼,母親趕緊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他想,興許真的只是夢。
溫也有段時間曾想上昭佛寺再去看看,可是母親卻因為自己從寺廟里出來便染上重病一事,對于神佛之事便有了忌諱。
他們母子三人在家中一直受溫柏年冷待,整個府里的下人都向著姨娘方氏。
溫也染病之時,若不是她苦苦哀求,要父親尋找郎中,并且日夜不停照顧著,只怕自己這苦命的兒子就要被這場兇病給帶走了。
她只是個柔弱女子,含辛茹苦帶著兩個孩子,一直以來對神佛亦是虔誠有加,絲毫不敢褻瀆,可最終換來了什麼?
她去拜佛,卻差點喪失了自己的兒子,神佛或許憐愛世人,可卻不憐愛他們這些苦命人。
溫也母親此后便再也沒有去佛寺上過香,自然,也不會允許溫也再去。
依稀記得此后過了許久,某天,突然有一個小廝來給他送東西,是一個平安符。
那小廝說,門外有人要他將這個東西交個他,說想邀故人一敘。
溫也對那時記憶全無,自然也不記得這平安符有什麼來歷,況且他一直被大哥的風頭蓋過,外頭那些官家富商的孩子,根本不屑于同他玩。
溫也很確定,自己并沒有朋友,因此看到平安符只覺得莫名。
但是母親曾因為他重病之事大受打擊,要是再讓母親看到這個平安符,只怕又要傷心了。
因此溫也便讓小廝去回話,說他不認得這東西,興許是那人找錯人了。
后來那人也再沒找過他,溫也便更加確信是對方找錯人了。
久而久之,他也淡忘了此事。
而此時此刻,他全都想起來了,想起自己是如何給人希望,后來又將人拒之門外。
小時候偶然認識的哥哥,就因為離別時的一句話,一直在等他。
而他卻將一切忘得干干凈凈,甚至再見之后,他一直在身邊保護自己,卻從未與自己相認。
當初聽鐘卿提起這事的時候,他雖然感到抱歉,但因為自己缺失了那段記憶,無法理解個中滋味,甚至常常覺得不太真實,并不是不信任鐘卿,只是沒有切身經歷,聽來總覺得像是別人的故事。
可現在,他卻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段記憶對于他,對于鐘卿而言是多重要,鐘卿也原本可以不用等他這麼多年,不用自己一個人苦苦支撐著。
他那時聽回報的人說自己不認識送他的平安符,心里該有多難過,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收到了欺騙,會不會曾經也恨過他。
他甚至差點再一次將鐘卿好不容易拾起的信念擊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