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最尋常的一顆劣質糖果,鐘卿卻吃出了不太一樣的感覺。
他曾做過許多事,也曾付出過不少代價,但還是頭一次,被一個小孩以糖作為代價給他。
也是頭一次,他發現這所謂的“代價”,原來還可以是甜的。
第七十九章 極度依賴
第二天,溫也如約而至。
鐘卿院子四周都安排著人手,上次若不是看他是個小孩,若沒有鐘卿的默許,溫也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這個院子的。
溫也這次走了大門,上次來還緊閉的門,這次卻大開著,像是在無聲歡迎著他的到來。
慕桑就站在門邊,他看得出自家主子對這小孩格外有耐心,因此待溫也也也很友善,“進去吧,主子在等你。”
溫也剛一進院子,就看到鐘卿坐在樹下,望著那顆老樹發呆。
光禿的枝干上葉子快要掉落干凈了,像是老人垂暮,處處蕭條。
溫也悄悄走近鐘卿,在他身后幾尺外站立,他聽見鐘卿說:“你說,人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
溫也想了想,說:“哥哥的問題,阿也不是很明白。”
“但是母親曾對我說過,大樹落葉是為來年春天做準備。”
“萬物生長皆按一年四季循回往復,都是這般光景,這樣不斷重復著同樣的日子,不覺得乏味麼?”鐘卿依舊出神地看著上空。
溫也走到鐘卿身邊,蹲下身,胳膊撐在膝蓋上,還纏著紗布的兩只手抵住那張稚嫩的小臉,他很認真在思考鐘卿的問題,隨后答道:“不會呀。”
鐘卿微微轉動輪車,看向他。
“景遷哥哥有所不知,我家里看我看的緊,我很少有機會出門的。
在旁人看來很常見的東西,我興許都沒有見過。”
溫也的聲音里透著幾分落寞,不過他似乎沒有打算談論自己家里人的想法,繼續說道。
“我昨日來此處,便是因為見這后山漫山遍野都是落葉的金黃,很是好看,結果因一時貪看美景......”溫也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不過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會碰見那只貓,更不會遇見景遷哥哥了。”
“所以呀,別看這麼普普通通的一棵樹,它可能就跟阿也一樣平凡,但說不定有一天,它或許能給人帶來意外的驚喜。”
溫也抬頭,尋求認同一般問他,“景遷哥哥不是也沒想到,會因為院中這棵不起眼的古樹認識阿也,不是嗎?”
鐘卿手指微微動了動,抬手放在他的腦袋上。
他平日里不喜近人,不太習慣對人做這個動作,一開始動作有些許僵硬,但是掌心觸感柔軟,便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有時候覺著你少不經事,可又能有這麼多大道理。”
溫也從來沒被人摸過頭,鐘卿的手掌并不寬大,反而是窄瘦纖長,掌心帶著微微的熱度,溫也想,原來被比自己年長的人摸頭是這樣的感覺,有種自己不用被迫長大,還想撒撒嬌的感覺。
不過鐘卿明顯也是第一次,他像是沒有把握好力度,不輕不重地拂過溫也的發頂,雖說不疼,但卻將他的頭發都揉亂了。
溫也一邊摸自己的發帶,一邊鍥而不舍地問鐘卿:“景遷哥哥不反駁我,是不是也覺得我說的很有道理?”
鐘卿看著自己的杰作,有些悻悻地收回手,也察覺自己好像力氣用得太大了。
他看著溫也,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是是是,人小鬼大。”
溫也嘻嘻一笑,將自己的發帶扯下來,理了理被揉亂的發,恰好一片葉子落下來,掛在溫也頭上,后者卻無知無覺。
鐘卿伸手給他摘下那片葉子,想著他頭發也是被自己弄亂的,便順手攏起溫也的頭發,“我來吧。”
溫也看不到自己后面是個什麼光景,也就放開手任他給自己梳理。
鐘卿身邊沒有梳子,就用手簡單抓了兩下,將溫也的頭發捋好之后,又給他纏上發帶。
然而綁好頭發之后,鐘卿卻怎麼看都覺得怪怪的,怎麼還沒有方才被揉亂的時候好看?
鐘卿自認雖不敢說自己是個完人,可但凡是他所碰到的事,便沒有什麼是不會的,今日卻被一條小小的發帶給難上了。
溫也沒聽見后面的動靜,問道:“好了嗎?”
鐘卿松開手,面色有些訕訕,“嗯。”
溫也又摸了摸自己的發帶,發現早不知偏哪兒去了,頭發還是有些凌亂。
他看到鐘卿這副表情,瞬間明白了什麼,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笑道:“哈哈哈,原來景遷哥哥居然不會束發!”
鐘卿微微搖頭,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溫也卻是少有看他笑的,只覺他一笑起來,所有他見過的美好景色都黯淡了。
溫也學著一副大人模樣同他講,“哥哥多笑笑吧,不要成天板著個臉,不然時間長了,就會忘了如何讓自己高興了。”
鐘卿拿他沒辦法,也不知道他這麼小,從哪兒去學的這些東西,可他竟也覺得溫也說的話雖然天真,卻也不是沒有道理。
“慕桑,把鏡子拿來。”
慕桑蹬蹬蹬兩下跑進屋里,搬出來一面鏡子。
鐘卿對溫也道:“還請溫小先生不吝賜教,教我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