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也行了拜禮,“少舒,溫也擔不起你一句兄長。”
郭宥扶住他,不讓他拜,他拿出懷中的玉佩,是上次溫也送還回去的那一枚,如今又被他放在了供桌臺上。
溫也道:“這……使不得!”
郭宥澀然一笑,“我的心早已隨令宜去了,原想等大仇得報便去北荒尋她,可如今……”
他看了一眼牌位,轉頭對溫也道:“兄長,少舒雖無用,但若是往后有難處,也可拿此玉佩來尋我,少舒定當竭力幫扶。”
溫也心頭一怔,忍著眼中淚意,拱手同郭宥鄭重一拜。
送走郭宥的時候,溫也心中并不好過。
他是這些日子唯一一個主動來給溫令宜上香的,還愿意冒著風險幫自己,而自己卻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生生看著他難受。
鐘卿從屏風后走出來,看了眼郭宥離去的方向,“都說郭家是忠義之輩,不曾想對待感情亦是如此忠貞。”
溫也心中難受,“這玉佩……”
鐘卿就著袖子替他擦眼淚,“先收著吧,正所謂好事多磨,他能受得住打擊,往后若是有緣,定能和令宜重聚。”
溫也點點頭,反手握住他冰冷的手,帶他到后殿歇息,眼中無不浮現擔憂之色,“我現在倒是更擔心你這身子,云越已經去了這麼久,留的藥方也不知還能撐幾時。”
“當初真當換旁人去,留云越在身邊,我也放心許多。”
“非也,”鐘卿道,“云涯子所居之處詭秘莫測,且十分兇險,非其傳人不得輕易出入,且這位前輩性子古怪,只有對自己的親孫子才有好臉色看,此行非他不可啊。”
溫也聞言,也無奈地嘆了口氣。
鐘卿面色愈發蒼白,卻對他安撫一笑,“我沒事的,咳咳,我說過,還要陪你去看雪,還要陪你去江南看你妹妹……”
溫也眼睛發酸,“你跟我說實話,你這樣真的沒事嗎?”
這些日子他是眼睜睜看著鐘卿的身子是如何每日消瘦下去的,若不是那日在昭佛寺為了救他,誘發了體內的毒性,他現在本該比以前要好上許多才是。
可鐘卿卻一直告訴他,動用內力有所損損耗是正常的。
溫也不便找外人來看,也只能私下問問鐘卿從鐘家帶回來的府醫,府醫也叫他稍安勿躁,鐘卿的身子并不算太壞。
倒教他覺得自己疑心太重。
鐘卿淡笑道:“我真的沒事,我何時騙過你。”
“可是......”溫也握住他冰涼的手,試圖將自己身上的溫暖帶給他。
“阿也,”鐘卿輕撫他的臉龐,似是堅定地承諾道,“就是為了你,咳咳咳……”
溫也趕緊替他順順氣,鐘卿攥住他的手,堅持把話說完,“就是為了你,我也舍不得死。”
溫也趴在鐘卿的膝上,吸了吸鼻子,哽咽著喃喃道:“景遷,快點好起來。”
鐘卿眼前隱隱有些發黑,他極力咽下喉間涌上的血腥氣,撫摸著溫也的后腦勺,淺淺一笑,“好,我答應你。”
*
京中連日大雪紛飛,積雪把大大小小的道都堵上了,家家戶戶遮上了厚厚的簾幕,燒上炭火,抵御嚴寒。
慕桑趴在床榻上,皺著眉,輕輕掀開自己的傷口處,冰冷的衣料剮蹭著血糊糊的傷口,看起來慘不忍睹,慕桑更是疼得呲牙咧嘴。
王府生活雖是富庶,但主仆有別,主子房里不僅有地龍,還燒著上好的銀絲炭。
下人房里的炭品質便要次等些,份例也是逐級減少。
慕桑作為鐘卿的貼身侍從,有自己單獨的房間不說,雖用不了上好的炭火,平日里也是不愁份例的。
但今年入冬得早,炭火需求要大些,除了王府里幾位主子,各房下人都分得緊巴巴的。
慕桑和棲衡一下山,忙完手頭上的事,便自己去領了罰,按說十五鞭也不是什麼大事,棲衡挨了還能正常行走,可慕桑是打心眼里舍不得云越受苦,便自覺替他先挨了三十鞭。
鐘卿手下的人從來賞罰分明,該罰的時候,懲戒處的弟兄可不管你是誰,照樣一鞭子呼呼落到實處,半點不手軟。81Zw.ćőm
這一頓四十五鞭下來,慕桑幾乎是走著進去,橫著出來的。
懲戒處的弟兄打完人,還好心給他塞了傷藥,饒是慕桑再心疼傷,也挑不出人家半點錯處。
好容易爬回房,慕桑卻發現前兩日領的炭火燒完了,他心思玲瓏,向來對別人處處周到,對自己卻是應付得馬馬虎虎。
房中冷冷清清,連被窩都是冰冷的,慕桑為了處理傷口,大半個屁股墩子都晾在外面,又冷又刺痛,關鍵他自己又不好上藥。
想想自己這凄慘處境,心中嘆了一口氣,又覺得能為云越挨頓鞭子,倒也算值當。
索性也不管傷口,順手撈過床頭的酒壺,先來口解解饞再說。
酒壺剛剛傾倒下來,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慕桑因為地位比旁的侍衛高,尋常人可不會一聲不吭打開他的門,幾乎是下意識,慕桑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支鏢,就要向門口襲去。
外面風雪正盛,天色晦暗不明,傘下人逆著光,慕桑瞇了瞇眼,看清來人之后便愣住了。
“你來干什麼,操!”慕桑一時沒注意,手上酒壺還保持著傾倒的姿勢,酒液便順著慕桑的下頜流到了衣襟里,頓時冷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