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也忽然聽見一陣風聲,伴隨著輕靈悅耳的檐鈴響動。
少年在風里抬起了頭,看著前方空蕩蕩的墻面,嘴角卻漾開一抹淺淡的笑,雖是蒼白無力,眼眸中卻染上一抹柔色。
他嘴唇微微翕動著,似乎說了一句什麼,溫也什麼也聽不清,心里卻莫名刺痛了一下。
翌日。
溫也起了個大早,他披上外衫,起身推開窗牖,一陣涼風裹挾著潮意襲來,拂得青絲微亂。
院中火紅的石榴花早已開敗,雨打殘紅,委地無聲。
原本今日是打算裝病不去侍疾的,可昨夜那夢里的情景卻零碎在腦海中浮現,溫也緊了緊衣裳,自然而然便想到了鐘卿。
一場秋雨一場寒,他那病受了寒,怕是又得苦熬上一陣了。
溫也捯飭了一番自己,從床前小抽屜的紙包里拿了一樣東西,沒有帶下人,撐著一把桐油傘獨自去往扶風苑。
鐘卿晨起便咳嗽得厲害,慕桑聞聲連進來給他倒了熱水,待到熱水溫潤過喉間,這才稍稍好了些。
慕桑又趕緊去把窗給關上,嘴里還念叨著,“主子這麼怕冷,這賊老天偏偏陰雨不斷,今年入秋可比尋常早了大半月呢。”
鐘卿把杯盞放下,淡聲道:“把窗打開。”
慕桑一愣,“主子?”
鐘卿道:“整日在這屋子里待著,沒病都快憋出病來了,開著透透氣也好。”
“可是這雨下的這麼大,開著窗把寒氣過給您了怎麼好。”
“無礙,開著吧。”
慕桑幾番糾結,最后還是選擇聽他的,把窗開著后又去打了水給鐘卿洗漱。
待到下人把早膳端上來,慕桑便拿了個窩窩頭,獨自坐在門檻上一口酒就著一口窩窩頭,裝作半個文人騷客,飲酒賞雨。
一片濃重的雨霧中突然出現一道淡青色頎長身影,溫也手執一柄素傘,繞過抄手游廊往這邊走來。
慕桑口中的窩窩頭都驚掉了,回頭嚷嚷著,“主子,來了!夫人來了!”
卻見鐘卿早已站在他身后,一臉淡定地看著遠處,慕桑心中暗暗腹誹,自家主子這定力,那可是非常人可比的。
驀地,他再回頭,卻見自家定力超凡的主子連脖子上端的玉扣都扣錯位了。
慕桑再回頭看溫也來的方向,又看看鐘卿方才叫他開著的那扇窗,頓時恍然,他就說主子怎麼突然抽風了想吹吹腦子,敢情是那處視角剛好能在第一眼看到某人過來。
慕桑咽下嘴里含著的那口窩窩頭,利落地把地上掉的撿起來,起身往桌上又順走兩個窩窩頭,走到鐘卿身邊時,憋笑著提醒他,“主子,您的扣子......扣錯了。”
慕桑多機靈,知道自己下一秒肯定會被自家主子一掌拍到墻上,一個閃身就跑了出去,還不忘對鐘卿道:“屬下去給主子煎藥!”
溫也踏進院子里就聽見慕桑爽朗的聲音,他收了傘,在廊下抖落了傘面的雨水,回頭卻見鐘卿背對著他,不知在做什麼,背影略顯倉皇。⑧①ZW.ćőm
溫也懷疑自己來得不是時候,試探著喚了一聲,“王妃。”
鐘卿身形一頓,放下雙手,回頭看他,眼神又恢復了往日一般,妖冶中透著幾分銳利,“你叫我什麼?”
第二十六章 只要你給的
溫也心道,自己昨晚那個夢果真是做得無厘頭,鐘卿這人,不說其他,性子定是要強的,怎麼會露出夢里那般灰暗的神情。
經過昨天荒唐的一幕,溫也面對他本身就有點犯怵,這麼喚他無非是想讓他明白,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不要做失了身份的事才好。
鐘卿卻不依他這套,“你以前怎麼叫我的,往后還怎麼叫。”
溫也不敢惹怒他,垂眸輕喚,“景遷......”
鐘卿其實沒想到他會來,昨日把人嚇得落荒而逃,今日又下了這麼大的雨。
早前讓慕桑開窗,與其說是期待,不如說是自欺欺人般的妄想。
可溫也還是來了。
鐘卿笑著想過去牽他的手,“我還以為你起碼會裝病躲我幾天,不曾想今日這麼大雨你都來了。”
溫也赧然,他起初的確是這樣打算的,不過這也不妨礙他面對鐘卿伸出的手下意識退后一步躲開,低聲道:“景遷,你是王妃,還請自重。”
鐘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隨即自然地甩甩袖子,也不惱,“好了,昨日是我不對,我一見你就發了瘋失了魂——”
“鐘卿!”溫也聲音沉了沉。
鐘卿立即住了嘴,下意識摸了摸眉骨,自以為很是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來這麼早,還沒用過早膳吧?”
鐘卿雖然這麼問,語氣卻是篤定,“我這邊小廚房單獨做的菜你肯定沒吃過,過來嘗嘗吧。”
溫也神色復雜地看著鐘卿,突然有些后悔,就不該為了一個夢稀里糊涂地就過來。
鐘卿雖然一直在笑著跟他說話,但態度卻是不容置疑,溫也來時的確沒有用膳,不出意外今天還要在外待一天,總不能一直跟他僵著,便走過去一同與他坐下。
早膳后雨勢好歹是歇了些許,天上飄著些許如毛小雨,寒意卻是砭骨一般刺冷。
溫也看到他屋內角落里突然堆了很多紅綢木盒,鐘卿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解釋道:“那是各房送來的探望的拜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