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也脫了外衫和中衣,剛把手搭上里衣系帶,想了想又放下。
外間傳來鐘卿的聲音,“里衣怎麼不脫,仔細著涼。”
溫也心中一驚,透過屏風看著塌上的人,雖是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聽出他話里的戲謔。
面露羞色,又是無奈,在鐘卿房里當著他的面脫衣,還要穿他的里衣?這等隱私的事情,縱使是夫妻之間,也太難為情了些。
更何況他和鐘卿還是宣王的男妃,太過親密著實不妥。
“景遷別再拿我尋開心了罷。”
鐘卿聞言起身走過來,“怎麼是尋你開心?我這是關心你。”
“怎麼,你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說著趁溫也沒反應過來,繞過屏風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這次鐘卿的手很溫暖,倒是顯得他的手有些涼。
“最近天開始轉涼了,你再穿著濕衣服,染了風寒可怎麼行。”
溫也的手被他握住,又聽他柔聲關心的話語,不可抑制地嚇了一跳,慌忙把手抽出來,趔趄著退后兩步。
身后便是一個大浴桶,溫也一時不查,腰正好抵在浴桶邊緣,上身失去支撐往后傾倒。
關鍵時刻,卻是鐘卿伸手摟了一把他的腰,許是用力過猛,溫也又被帶得大力前傾,往鐘卿懷里一撲。
鐘卿身子有疾,五官秀美,總讓人誤以為他是個弱柳扶風的嬌弱美人。
可此事溫也才發現,鐘卿身量居然比他高出許多,手臂間力道也不輸于尋常男子。
然而一切想法只在短短一瞬,溫也覺得鼻子一痛,他的鼻尖剛好撞上了鐘卿胸前的珍珠扣子,疼得下意識捂住鼻子。
鐘卿也很快放開他,仿佛方才真的只是情急之下拉了他一把。
“撞鼻子了?讓我看看。”
鐘卿低頭,把他的手拿開,看到溫也皺著眉,鼻尖果然被撞得紅通通的。
鐘卿伸手替他揉揉鼻子,“怎麼這麼冒失,不過還好,沒有見血。”
溫也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想躲開,可看著鐘卿眼里的無奈與疼惜,又覺得似曾相熟,想想,那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記得小時候與母親在一起時,溫也還是半大不大的孩子,也會有幾分頑皮,偶爾跑著磕傷碰著了,母親也是這般,一邊數落他不小心,一邊替他拿藥酒揉傷,嘴上數落,關心卻是一絲沒有落下。
溫也抬頭看著鐘卿,心中貪戀地想,若是他頭上有個哥哥,大抵也會這般待他好吧。
原本因為要換鐘卿的里衣,溫也還覺得有些不大自在,可是他現在又覺得,或許鐘卿待他好也應該是把他看成自己弟弟那般,如此想來,溫也倒沒有什麼負擔了。
溫也之前還擔心鐘卿的衣服太大他穿不了,沒想到卻正合身,衣服料子是上好的云錦,松霜淡綠又恰好是他最喜歡的一派顏色。
溫也走到外間,看著鐘卿,“這衣服......”
鐘卿道:“前些天回門母親為我尋了兩匹布說要給我做衣裳,我見這松霜襯你,你應當也喜歡,就拜托母親先為你做一身。”
溫也穿著這身衣裳,只覺它突然變得無比厚重,“這,這怎麼使得,讓令堂為我做衣服。”
換句話說,不就是一個男人娶了一妻一妾,妻子的母親還給小妾做衣服?
溫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鐘卿母親胸懷博大,還是該說鐘卿缺心眼了。
鐘卿笑道:“怎麼使不得,你我二人一同入府,往后我許多地方可能還要你多多幫襯著才是。”
溫也悻悻,鐘卿這哄小孩的話也不知道怎麼張口就來,他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清楚,不給鐘卿拖后腿就是了,能夠幫他什麼?
不過溫也還是在心中暗暗承了這份情,也難得玩笑道:“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1]八壹中文網
鐘卿莞爾,從懷中掏出一支簪子,“君之青玉簪,意長云鬢間。”
溫也微微一愣,看著他手里的玉簪,“你把它修好了?”
鐘卿淡笑,把簪子遞給他看,“找了個技藝高超的匠人,把殘缺的補回來了。”
溫也拿起一看,不禁稱奇,“居然連裂紋都絲毫看不出。”
民間尋常補玉慣用手法是包箍金銀或是金鑲玉,都是在斷口處用金銀做遮擋修復,前者殘缺問題明顯,后者玉色夾金紋,整體稍為美觀,但卻會使玉的價值受到減損。
像這種不改變玉質肌理,用同質材料修補,使其渾然天成,毫無損毀痕跡的,便是最為精湛的修復手法,卻也是最為難得。
京中技藝高超之人也不是沒有,難得的是鐘卿這番認真待他的心思。
第十八章 王妃生氣了
試曾想,一個身份尊貴的世家公子,平時穿戴定然都是極好的,如今非但不嫌棄這塊瑕玉,還肯費心去修復簪子。
可見鐘卿是真的重視他送的禮物,也是真的重視與他這份情誼。
對比之下,溫也恍惚間又不由得想起小時候的某一天……
那天是父親生辰,他認真寫了一幅字,精心裝裱好給父親送去。
父親正忙著與外賓交談,他滿懷期待地走過去叫住父親,后者卻趁賓客不注意時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