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大咧咧地進門,笑問醫生怎麼不去湊熱鬧喝喜酒。
醫生是最喜歡湊熱鬧的人。
但是醫生看也不看他,全然沒顧他們往昔“師徒”的情分。
難不成是誰家娶親,娶了他喜歡的姑娘?
說起來醫生到現在也是獨身一人,不過他一點都不為自己著急。
“你家娶親,你趕緊回去看看吧。”見蘇鏡死皮賴臉地湊上前追問,醫生沒好氣說道。
而醫生是再好不過脾氣的人,連在他門口撒潑打滾的病患家人都沒說重話吼過一句。
蘇鏡隱隱感覺有些不妙,更為不妙的在于他那瘸子大哥,年近四十終于娶妻,那姑娘得是多麼倒霉。
他幾乎是踩著鑼鼓聲跑進家門,門前的李樹揚了他一臉碎花。
院子里人擠人、人挨人,連不是親戚的外姓人都在嘻嘻哈哈地湊熱鬧。
一見他進門,又有無數雙手推著他上前,無數張笑臉對著他調侃:
“靖子啊,你爹媽還想找人喊你咧,你個人都跑回來了!”
“你娃娃有福氣,新嫂子長得好乖!”
“快點快點,快進來!我看靖子今個兒才打扮得像個新郎官!”
“哎呀,小心明子聽到給你一窩心腳!”
蘇鏡就這樣不明所以地被人裹挾著推搡著到了自家堂屋正門前,在門口迎客的爹當即給了他一耳刮子:“算你娃娃有良心,還趕回來咯!”
蘇鏡臉頰發燙地疼,耳朵嗡嗡地響,不明白家里這麼大個事兒都沒通知他,為啥他還要挨打。
“快點兒把衣服換下來,今個兒你大哥結婚,你穿那麼排場搞啥子!”媽則很快上前抓了他胳膊,要把他帶離院子。
蘇鏡就在這吵到讓人頭暈眼花的環境里,倏忽看見堂屋里瑟縮站立著年輕女子。
她很瘦削,腰細得被大哥一把握住;紅裙子,黑長發,面色蒼白但又草草地被上了一層艷到刺眼的胭脂。
乍一看像被縛在陽間的厲鬼,而他面目可憎滿臉橫肉胡茬的大哥,則勉勉強強當得上鐘馗。
這幅情景要畫成年畫,估計很能辟邪。
蘇鏡心下冷哼一聲,等到那陣子頭暈眼花一過,再凝神對上女子密密眼簾下如漆點的眸子,期間碎光浮動,蘇鏡下意識咽咽唾沫,而他已經快被媽拽離人群。
不甘心地再伸長脖子看,大哥已經掐著女子的腰踱步邁出昏暗的堂屋,院子里日光朗朗,映照出女子全部的眉眼身段。
在場無論男女都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蘇鏡則被媽擰了耳朵,怒火中燒地罵道:“再看把你眼睛珠子戳瞎!”
但蘇鏡已經看到了,哪怕是那種草率得猶如鬼畫符的妝容,女子依舊明媚動人,宛若一枝早春的桃花。
或者李花才更適配些,那臉上見鬼的胭脂和身上廉價的紅裙子,不知道是誰給她打扮的。
蘇鏡怒從心中起,一下甩掉了媽桎梏他的手,可惜再望過去,女子的眸光渙散,沒有半點向他投來。
鑼鼓聲又起,李花落了一地。
很多年后,蘇鏡回望一生,認為自己做過的正確決定不多。
但在大哥結婚當天選擇穿新買的白襯衣回鄉,是他最為驕傲不過的勝利。
那身花掉他半年幫師傅打零工做碎活賺來的錢,在隔壁鎮子最好裁縫鋪里定做的白襯衣,他特地在進村之前換上。
當天所有在場的賓客都說,他才像那場婚禮新郎官。
所有長了眼睛的人都那麼說。
他一時都顧不上醫生難得一見的憤怒,甚至在得知女子是父母花了半輩子的積蓄,從外鄉給他那殘疾窩囊廢哥哥買來的媳婦,他竟然終于第一次為父母不公平的對待生氣了。
因為家里的地不多,讓大哥一人繼承都顯得寒酸,所以蘇鏡要被送去隔壁鎮子學手藝,自己養活自己。
同樣是花了家里的錢,大哥用作提親訂親他用作學習生活,數額天差地別,他就要被打被罵,大哥就用得理所應當。
現在大哥娶妻無望,還能咬牙花出去大半身家,為大哥買來媳婦。
十八歲的蘇鏡恨得眼睛都快滴血。
而爹媽只輕描淡寫道:“你好手好腳的,什麼都不缺,你哥不一樣。”
可是他又有什麼呢?
師傅一輩子的木匠技術,還是即將要跟他訂婚的巧巧?
他從沒說過要去當學徒的話,也同樣沒說過要娶巧巧。
但所有人都默認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他連在親哥的婚禮上,多看兩眼那仿佛天外來客的嫂子都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叔叔的故事。
第48章 番外1.2
婚禮進行到中途,新娘昏倒了。
蘇鏡是第一個沖出院子,飛奔去找醫生的人。
醫生是個好人,一聽是新娘昏倒,忙不迭拎了藥箱跟蘇鏡前往,沒有一點方才的芥蒂。
但最終診斷的結果并沒有真正挽救新年的生命,而是將她推入更深的深淵。
新娘懷孕了,且她是個Omega。
“根據我的判斷,她應該被她的Alpha終身標記過,所以懷孕期間會特別需要Alpha的信息素作為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