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有我們呢,您放心曬。”蘇白心一酸,立馬接過話茬。
老人搖搖頭,合上了眼。
蘇白怕是日頭太烈,忙又說:“咱要不要去陰涼一點的地方。”
“不用,讓你太費心了。”老人說。
“您干嘛又說這話?”蘇白笑,難掩鼻酸。
司望不動聲色地攬過他的腰。
老人睜開眼,扭頭定定地望著并肩而立的他們。
“我找了你們太久,沒找到,于是,剩下的這些年都放棄了。”
“對不起。”
“您沒有對不起我。”蘇白說。
司望順勢放開手,讓他繞到輪椅正面,半蹲下.身,視線與老人齊平。
“您看我現在不挺好的嗎,爸?”
老人一愣神,混濁的眼眸失去焦距,而后又顫巍巍地將視線定格。
“是,”他細細地再次打量蘇白,嘴角揚起一點點笑,“挺好的。”
他抬起枯瘦的手,慢慢地幫蘇白擦去滑到側臉的淚。
“小白,我要去找你媽媽了。”
“這一次,我一定能找到她。”
陽光很好,明亮得發白。
蘇白回握住那雙粗糙的枯瘦的手,感受到屬于父親的體溫在一點點流逝。
他慌里忙張地拉扯毯子,想將這樣一雙可能會牽著他長大的手捂暖,但做什麼都是徒勞。
很快司望的手蓋在他手上:“蘇白。”
將他驀然喚回神。
他就這樣傻愣愣地看著司望嘴唇一張一合:“我們一起,送爸回家吧。”
第43章 43.0
最終,蘇白將父親的骨灰帶回了L市,安葬在市郊公墓。
期間老師們沒少來看望,張教授和師母也因不放心,經常打電話來問候。
蘇白通通以沒事安慰之,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沒事。
趁著還沒開學,整理整理這次調查研究搜集來的資料,而后再備備課;閑暇時就跟司望一塊出門溜達,看看天看看云,買完菜又趕緊溜達回來——到二三月份了,北方還是天兒冷。
在合適的時間里跟司望的弟弟妹妹們視頻聊天,聽他們“爆料”司望小時候的窘事很給面子地大笑。
其余時間跟司望膩歪在一起,不說話不動彈,懶洋洋地度過一天又一天。
可司望還是很擔心他,每天除了必要的思索未來,就是捏著他臉逗他笑。
“你說我真去開個書店怎麼樣?”司望一本正經地問,“不需要多大,四五十平,店里全擺著我喜歡的小說和雜志。”
“你會虧本的。”蘇白一本正經道。
“這麼快就否決了?”司望刻意地拖長聲調,生怕蘇白感覺不出來他是在撒嬌,“我還想跟你拉點兒投資呢。”
“我們倆可以一塊去投資個火鍋店。”蘇白拍拍他手背,煞有介事道。
“可以,我覺得這個行。”司望倒戈得特別快。
蘇白當然知道司望并沒有做生意的志向,也不是做生意那塊料,跟他一通天馬行空地畫大餅,就是為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也知道司望其實在正兒八經地思考未來,這個思考不能浪費在他身上。
于是蘇白有意引導司望往他自己既喜歡又擅長的方向想,最后得出一個很大學老師的結論:“要不然你去考個研吧?”
“考什麼研?”司望還有些身在此山中的迷茫。
“漢語言文學方向的。”蘇白說,“你不就愛看些文學小說麼?之前上學那會兒,你跟我還能說得頭頭是道。”
“那也只是對別人的作品指手畫腳。”司望嘆了口氣,“我迄今為止自認為用的最好的比喻,是把你比作一只貂。”
蘇白一時語塞,鼓著眼瞪了他一會兒:“那只能說明,你沒有成為作家的天賦。
”
司望探身過來,整個人掛蘇白身上:“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有寫小說。”
“留學那會兒,寫著玩。”蘇白敷衍道。
“有底稿嗎?我想看。”司望晃晃他肩膀。
“多數都扔掉了,只有一部分,而且都是亂稿的,沒整理。”蘇白反手將身上人摟住,再一個翻身,把他壓倒在沙發,“怎麼,想給我找事情做啊?”
“給我自己找事兒。”司望拍拍蘇白的側臉,“你才是大忙人一個。”
“你要翻著玩也行。”蘇白別開眼,“不過可以提前告訴你,我那些小說基本沒有什麼文學價值可言。”
“我保證不會罵你的。”司望信誓旦旦,“我是很文明的讀者。”
文明讀者本人連夜把作者僅存的書稿整理了出來,惹得作者披著被子迷迷瞪瞪地喊道:“司望,你快給我睡覺!”
“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司望利落地收拾完書稿,轉身到浴室洗漱前扭頭沖床上鼓起來的小山包道。
他特地只給自己留了盞小臺燈,外加上外邊的路燈照明,照常理說,不影響睡眠。
“你快洗漱完了睡覺!”蘇白催促,可不講道理。
司望趕忙沖了個戰斗澡,哆哆嗦嗦往溫熱的被窩里一鉆,就被人八爪魚一般抱了個滿懷。
“沒我睡不著啊?”司望想到這一層,嘴角都咧到耳后根。
懷中人呼吸淺淺,已然熟睡過去,司望聽了一會兒,知道他不是作假,摸索著往他額頭親了口,咽下了一聲嘆息。
司望更知道,這些天來蘇白的心一直沒安定,哪怕表面與平時一致,但其實還沒有邁過那個坎。
每天可以說是為了讓司望放心,在強顏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