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恙》第69章

“每次回來都得修理修理這附近的雜草,這一片基本都沒人住,雜草長得特厲害。”齊昂單手將雜草堆攏住,司宇就用鐮刀往那坦露出來的莖部砍去。

不多時,墳塋四周的雜草都被收拾齊整,給他們留出一片跪拜燒紙的地方。

爺爺奶奶合葬在一處,是典型的夫妻墓,只有一個碑。

司宇折了四五張紙錢,圍成一個底層的小圈子,齊昂點火,等到這底層的圈子燃燒起來,二人又覆上新的紙錢。

“你點香磕頭吧,就算不按年齡也該你先。”司宇低頭燒紙,頭也不抬道。

司望訕訕地應答:“好。”

老弟不搭理則已,一搭理就肯定是在說正事。

司望點了三柱香,插入墳前那尊窄窄的香臺。

空氣里香火與紙煙的氣息交雜,嗆得他眼眶一熱,跪拜下去接觸到那軟草的地面,眼淚順勢掉了下來。

爺爺奶奶,還恕孫兒不孝,到現在才來看你們。

大學那四年,他每一年都沒落下,但工作后的這六年,一次都沒來過。

每每都是于寒衣節或者七月半,在外鄉街道的角落,燃起一小叢祭奠的火,等到火焰熄滅灰燼涼透,再自行將紙灰收拾妥當帶走。

爺爺奶奶說過,心意到了就行,不用太多繁瑣的儀式。

只是司望在苛責自己。

我以后會每年來的,我保證。

本來還想著早些來見你們,但是爺爺奶奶,我現在有了要繼續留下來的理由,有了要繼續陪伴余生的人。

他很好,你們見到他,也會喜歡他的。

蘇白連續好幾天都沒睡過整覺,不敢睡是一方面,不想睡又是另一方面。

他能明顯感受到老人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從能勉強打起精神來喝一點熱粥熱湯,到滴水不進急得蘇白又想把他送去醫院或者干脆請醫生上門來給他輸些葡萄糖。

“明明去醫院前都還好好的,一頓飯不說吃多少,也好歹能吃掉一碗牛肉粉。”

魔怔時蘇白對來看望他們的張教授夫婦喃喃自語。

“怎麼去了趟醫院反而越來越不行了?”

“小蘇,小蘇!”

兩位長輩來回呼喊,才勉強將他喚回了魂。

“病來如山倒,沒法子的。”張教授說。

“人老了都要經過這一遭。”師母說。

可是,可是他才五十來歲,才剛剛年過半百......我們也才見面一個月......

蘇白心里有千言萬語抓撓著他,同時也讓他勉強清醒過來——他不能拿自己的脆弱來為難他人。

好在沒有過分失態。

而每晚與司望通電話,他又仿佛被什麼扼住喉嚨,聲音嘶啞到不知該呼喊什麼。

“司望,我什麼都沒能做到。”

“你還有能做到的。”司望說,“在他還清醒的時候,多跟他說說你的事情,不管多瑣碎的事情都可以跟他掰開揉碎地講。”

“他肯定會很高興的,你相信我。”

“講我認為我開心的事情?”蘇白還有些恍惚。

“是的,你開心他自然也就開心。”司望有些哽咽,“你等著我啊,蘇白,我買了初五的票,過兩天就來陪你。”

第41章 41.0

蘇白稍稍安定了些。

大約從現在起,就開始數司望過來的日子。

沒幾天,一只手都能數完。

數來數去,倒顯得多此一舉。

他多半是為了保持心態平穩,堅持到司望到來。

同時也拿這個給老人鼓勁兒,說小司初五就過來了,咱好歹見他一面不是。

但老人的記憶已經有些恍惚,總是想著除夕夜還沒有過去。

“初五,那還有五天哦。”

“今天初二了,江老師,還有三天。”

蘇白一遍遍告訴老人,快了快了,也同樣是在告訴自己,快了快了。

他希望老人能等到司望,能等到真正見司望一面。

司望是蘇白人生里,為數不多的美好。

可上天總愛用命運捉弄凡人,越是心心念念,越是求之不得。

老人的精神頭沒有幾天前好了,醒來也糊里糊涂顛三倒四地說些話。

大概關于他的故鄉,大概關于他的妻子。

他沒有提一句蘇白。

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實情。

蘇白也沒法多想,只能留心地去聽這些模糊無邏輯的囈語,試圖從中梳理清楚老人的故鄉所在。

恒無鄉。

哪里是恒無鄉?

蘇白搜索了整張東北地圖,都一無所獲,甚至把搜索范圍拓展到全國,也是竹籃打水白忙一通。

“你若是知道這個‘恒無’是哪一個‘恒無’,倒還好找。怕就是怕以前的‘恒無’到現在不是‘恒無’,甚至這個‘恒無’只是口頭上的地名,而非書面上。”

張教授把所遇困難掰開揉碎,每塊碎片都扎進蘇白內心。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或者你換一個思路,小蘇。”師母溫聲寬慰,“帶老江去找你媽媽吧。”

“古人云,吾心安處是吾鄉,他現在最記掛的除了故鄉,就是你媽媽。”

蘇白垂下眼簾,他沒想過讓母親的尸骨繼續留在遲曲,原本是打算著送父母一道回歸他們的故鄉。

可是現在,這條路走不通。

張教授看出他的為難,又適時開口道:“要不然你就把他們一道,帶回你要定居的地方,到時候祭拜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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