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卻又沉默了,蘇白還想說什麼,但暈勁兒上來,只能半合了眼,緘默無語。
出租屋在三樓,一老一少沒花多少時間便到了地方,蘇白仗著自己身體不好,三言兩語將老人挽留:“您坐一會兒吧,我不多打擾您。”
“想來我們也認識小半個月了,可以算得上是忘年交,我還尋思著有空找您喝兩杯呢。”
“喝兩杯就不用了,我不喝酒。”老人聲音沙啞,“有煙麼?”
問出口時又覺懊惱:“算了,你還生著病……”
生著病的蘇白從抽屜里摸出一包尚未開封的軟中華。
他在戒煙,但總是會在身上帶一些煙,如果調查研究時有研究對象抽煙,還可以借此拉近距離方便后續訪談。
尋思著老人喉嚨不算好,咬一咬牙還是把煙和打火機遞了過去。
老人點燃香煙,為避免火星燒到頭發,他稍稍捋了捋,露出一半清瘦到脫相的臉龐。
太瘦了,入目都是眼眶下嶙峋的顴骨。
蘇白莫名覺得喉頭一哽咽,而后對上老人渾濁的視線。
“要能幫上你的忙,我可以講一講。”老人徐徐地呼出一口氣。
“謝謝。”蘇白忙不迭道。
“到時別嫌我太啰嗦了。”老人笑笑,被煙氣嗆到,猛烈地咳嗽起來。
蘇白趕忙起身倒水,遞過去時手是抖的:“您也注意身體。”
老人沒有接水杯,上下打量著蘇白:“你自己先注意你自己吧。”
“縱使父母不在,也得多愛惜自己一些。”
“您放心好了,我都不常生病。”蘇白咧嘴笑,眼眶發熱。
不知是因為自己“欺騙”了老人,還是因為老人這一番話像極了他想象中的父親。
第32章 32.0
“你現在好像不在你父母家。”視頻通話時,蘇白看到司望身后墻壁,白凈得簇新,完全不似之前茶色的暗沉。
“嗯,這兩天住賓館。”司望說,“我真被我爸媽趕出家門了。”
“操。”蘇白笑罵,腦子轉了個彎,“你故意的。”
“嗯哼。”司望傲嬌地點點頭,隨即神色一黯,“要跟他們住一塊,我這個年怕是都過不去。”
“這又是怎麼了?”蘇白順勢問道。
“感覺他們倆很矛盾。”司望說,“我有記憶以來,他們就是那麼矛盾,并且用他們的矛盾來折磨我和我的弟弟妹妹們。”
“年紀小的時候還期望他們能改,后來上大學了已經完全不奢望,只能自己遠離,讓他們愛怎麼樣怎麼樣。”
蘇白隔著屏幕摸了摸司望額頭,寬慰道:“是這樣,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我曉得。”司望應了聲,轉了話題,“過兩天我就去司宇那邊賣慘。”
“你能演得像嗎?”蘇白失笑。
“不清楚,我沒演過,但我現在確實很慘。”司望跟他學壞了,這會兒還有心力開玩笑,“你的計劃實施得怎麼樣?”
“意外的成功。”蘇白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老人家是個頂心軟的人,我沒說兩句就答應了。或許他看到我想到了他自己的孩子,我也總覺得他像是我素未謀面的父親。”
“會不會……”司望眼睛亮了亮。
“沒那麼巧啦。”蘇白垂了眼,“當年的盲.流人口幾十萬呢,我可不敢相信這幾十萬之一的概率能被我遇上,何況我也不知曉我父親是生是死。”
我一直都不是那麼幸運的人。
“這世界上有七十億人,可你還是遇見了我。”司望說,“甚至我們分開那麼久,仍然能再次重逢。
”
“這能算一碼事麼?”蘇白無奈。
司望只笑,不答話。
大概是要蘇白問自己的內心。
而答案早已經有了,他確實抱著那樣的一絲期待,不切實際地硌上心頭發疼。
他想,他會去試一試的。
“你也別顧慮太多。”司望似乎也注意到他的情緒低落。
“曉得了。”蘇白學著他的語氣,也學著他轉移話題的方式,“那你過年打算怎麼過?我這邊早早地被安排,要陪張教授兩口子拜佛逛花市,逛的途中還得錄視頻給我老師們。”
“過年可能得回家一趟。”司望想了想,說,“司宇絕不可能回,司源呢又得留在婆家過年,我再不回去就不像樣了。”
“這些年,你怪不容易的。”蘇白由衷道。
他看到司望喉結動了動,追問了句:“怎麼了?”
司望搖搖頭,眼尾卻飛紅:“剛想起一點以前的事情。”
蘇白便又要抱歉,司望直接道:“你先住嘴。”
蘇白捂住嘴,嗚嗚問道:“為什麼?”
“我猜到你要說什麼。”司望挑一挑眉,眼尾跟涂了胭脂似的,分外動人,“現在換句話說我就允許你開口。”
咋這麼霸道呢?蘇白拿開自己的手:“我現在想咬你一口。”
“你還是住嘴吧。”
不知道怎麼聊起了小時候過年的事。
司望就說最值得回憶的還是每個除夕零點時到外邊放炮,那是他們一家難得的溫情時刻,畢竟除夕夜且是放炮驅邪保平安,罵罵咧咧的也晦氣。
蘇白就說高三那年除夕在廣場上,他有見過司望,當時司望還送了他一個蘋果。
“以前不太好意思跟你說這個。”蘇白睫毛于燈下撲閃。
司望看著心癢:“別又是道謝?”
“道謝我可臉皮厚,張口就來。”蘇白說,果真不好意思地別開眼頓了一會兒,又轉過眼來,“這個話題不該我頓一下就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