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書桌上散落的紅茶包,蘇白這人一直都那麼沒收拾。
且某種程度上比他還不講究生活質量,宿舍里竟連一把燒開水的電熱壺都沒有。
“那你要用熱水怎麼辦?”司望問。
“每層樓都有開水房,你忘記了?”蘇白理所應當道。
哦,對,教師宿舍的布局其實和學生宿舍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在于人口密度。
蘇白這單人間放學生宿舍,得是一標準的四人間,不標準的六人間。
“那去打水,我要喝紅茶。”司望大爺似的使喚蘇白,畢竟自己是客人,得擺正姿態。
估計蘇白也顧念著今天司望送他來學校,倒也沒跟司望打嘴仗,反而屁顛屁顛地就拎著暖水壺去打水了。
過于積極,讓司望不免心生疑惑。
但疑惑沒多久,他又被窗邊積攢的細小雪花吸引了目光。
一朵雪花,兩朵雪花,三,四……他又開始鍥而不舍地數,雖然這項活動毫無意義,因為會像這樣:風呼地一吹,什麼都沒有了。
蘇白也像風一樣呼地吹回來,他拎了滿壺白開水,泡了兩杯紅茶后,還能續兩輪的水。
“這會兒喝了你肯定晚上睡不著。”蘇白自信滿滿。
“我一般喝咖啡提神,茶對我沒作用。”司望淡淡地斜了他一眼,一口氣喝掉半杯茶。
對此,蘇白如是評價:“山豬吃不來細糠。”
司望:“如果你不想你腦袋變成紅茶味,就最好給我閉嘴。”
雖然每次都往狠了威脅蘇白,但實際司望也沒真舍得下狠手,否則以這貨欠揍的程度,大學畢業那年,他的骨灰就已經揚到了天邊。
偏偏蘇白還是個無知無畏的,偏要在司望的底線上蹦迪。
司望揚不了他骨灰,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底線。
例如乖乖喝了兩杯茶后又開始躁動的蘇白提議:“晚上在這里住的話,要不一塊去一樓的澡堂子洗澡?”
司望思索不到半秒,果斷同意。
身為不南不北地界但實際偏南方的南方人司望,進入大學四年都其實是拒絕大澡堂子的。
但是他的同鄉伙伴蘇白適應良好,為給他做心理工作,還特地從隔壁的隔壁宿舍樓,跑到司望所在的樓,準備好臉盆毛巾和香皂,就把司望往澡堂里拽。
嘗試了上十次仍然沒讓司望對澡堂子改觀,只能配合司望到快熄燈的時候陪他去澡堂洗澡。
這就導致蘇白沒法在宿舍熄燈前趕回隔壁的隔壁宿舍樓,只能委委屈屈地跟司望湊合一晚上,再一晚上。
司望那跳樓的室友還活著的時候,還有心思調侃他倆,說莫非你倆真是對兒鴛鴦?
這位學計算機的純理工男,平時說話都含蓄委婉文縐縐,半夜夢醒還會對著窗外的月亮吟詩一首,再一首。
至于司望怎麼知道的,是因為半夜吟詩的動靜真的很嚇人。
但他也看到了凌晨三點的月亮,透過他們這高樓的窗,又冷清又明晃晃。
彼時他也睡糊涂了,分不清自己是被吵醒的,還是被冷醒的。
好在身側的蘇白擠著他,讓他從恍惚中脫離,明了這是在人間,沒有高處不勝寒。
室友走后,蘇白邊燒紙邊安慰司望,他說室友是去捉月亮了。
司望分明記得這貨來自己宿舍,每次睡得跟死豬似的,哪里有見過那輪凌晨三點的月亮?
但司望又無緣無故相信蘇白見過。
就像他無緣無故相信,蘇白總能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在他眼前。
所以同意去大澡堂子洗澡算什麼?反正他們去的最早,都不見有什麼人。
但沒什麼人也只能老老實實洗澡,不要想些除洗澡以外的黃.色.廢.料。
“你說這場雪會下多久呢?” 蘇白閉著眼往頭發上打泡沫。
他現在渾身都像落滿了雪。
司望想這會是他擁抱甚至親吻蘇白的好時候,但雪一樣的泡沫太滑,他要上手摟估計得碰個鼻梁發痛額頭發青。
于是他仔細思考起雪的問題:“看天氣預報吧。”
“問你這我還不如問你數了多少雪花。”蘇白顯然對他的回答不滿意。
但又像是習慣了。
泡沫打完,蘇白閉著眼摸索花灑的位置。
司望抬手拿了花灑,幫著睜不開眼的泡沫雪人沖洗頭發。
時隔六年,該動作依舊行云流水地瀟灑熟練。
是,司望自己也有些習慣了。
可明明已經那麼習慣,最后還是來了遭分道揚鑣。
命運總是那麼不講道理。
但又確實順理成章。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趕在零點前完成今日的更新!
第12章 12.0
挨挨擠擠在一塊暖和得有些過了頭,再加之屋小暖氣足,蘇白床榻上的被褥又太厚重,司望感覺自己被淹沒在某處擁擠狹小的海域,且泡的還是巖漿。
快被淹死之際,司望猛然掀開被子坐起來,身側的蘇白把一條大腿擱在他腰上。
難怪他喘不上氣兒,司望沒好氣地推了這貨一把,沒推動,這貨壓著他還嘟嘟囔囔:“好熱……司望你去開個窗戶。
”
開窗又得凍死。
外邊的風可一直沒停過,吹得窗欞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