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對她來說就是個牢籠。她是被困在里面的金絲雀。
藝術家是感性的,從她在畫中細膩的情感表述就能看出。
她有著極高的傾訴欲,卻沒能向任何人表達。
林南宴看著母親畫的畫越來越悲傷,里面是無與倫比的憂傷和難過。
他被母親的畫所震懾到了。他想要安慰她:“母親,你可以向我傾訴。”
可是母親卻只是用一貫的溫柔笑容望著他,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眼中卻是說不清的憂愁,“嗯,謝謝小宴。”
他極力朝她露出一個笑容。他想,母親只有他一個人。他想要治愈母親,只有他一個人能夠治愈母親。
“母親,你還有我。”
“嗯。”
可是他沒有說的是,他也只有母親。
父親的事業越來越好。不得不說,他是個是個很厲害的商人,或許是因為他足夠冷酷無情,心狠手辣。
在母親愈發痛苦的同時,父親繼續在外面廝混,身邊的情人源源不斷,甚至都懶得偽裝一下。他身上總是彌漫著不同的香水味,有時襯衫上還會留下鮮紅的口紅印。
對于母親的情況,他就像是毫無察覺一樣,又或者說是毫不在意。這幢房子里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管中,可是他什麼都沒有做。
母親對于他來說也只是在需要的時候派人將她打扮漂亮,帶出去作為炫耀的裝飾品而已。
對于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林南宴從來都不理解。他從小就沒有從他那里得到過什麼關愛,所以他從很小開始就不對他寄予任何希望了。這個家里唯獨母親還對他有點關心。
可是在初三那年,唯一的寄托也沒有了。
那天他放學,司機送他回到家。還是一樣靜悄悄的,如鬼宅一般寂靜的房子,可是他剛一踏步進去就察覺到了變化,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第一時間去了畫室,那是母親每天都會在的地方。
可是沒有。畫室里空無一人,所有的擺設都如往常一樣,畫架上擺放著一副未完成的畫,旁邊的調色板上還有干涸的顏料,她今天早上還在這里作過畫。
林南宴心頭一緊,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可是他還是強作冷靜地去了后花園。
沒有。
緊接著他上樓去了母親的房間。
依然沒有。
哪里都沒有。整幢別墅里都沒有母親的身影。
母親鮮少出門,就算出門一般在他放學的時間也回家了。
可是現在哪里都沒有母親的身影。
他大腦一片空白,近乎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告訴自己要冷靜,或許什麼事都沒有。或許母親只是出門了,或許她一會兒就回來了。
他這麼告訴自己。
這樣的期望在回到房間以后被打破了。
他看到了他房間書桌上的紙條。
【我走了。】
短短三個字,沒有署名也沒有解釋,可是他知道這是他母親留下的紙條。是他母親的字跡。
這個紙條,是她特意留在他房間里的。離開的這個消息,她只告訴了他一個人。
看到這條信息,他第一時間的反應不是震驚。事后再回想,或許一切都有跡可循。離開的念頭或許早就在他母親腦海中萌生,可是看到紙條的那一刻,他心中還是無法抑制地產生出了無法形容的被背叛的感覺。
他母親離開了,將他一個人留在了這個牢籠之中。
甚至沒有任何解釋,只有這麼三個字。他就像是被拋棄的喪家犬一樣。唯一的依靠離開了,只有他一個人了。
那一刻,對母親的愛和依賴在一瞬之間轉為了恨。強烈的恨意充斥著他的內心,可是他知道,他對母親的感覺不只是恨,而是更為復雜的,無法描述的感情。
他有很多事情想問母親,為什麼要將他拋下。為什麼要一個人離開,不帶著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跟他說。
可是他知道,他大概再也見不到她了。以后,就真的只有他一個人了。
父親是在母親離開的第二天才得知這個消息的。
因為母親平時在家里也只是在畫室里畫畫,家里的傭人們期初也并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是在第二天早上去房間叫她吃早餐的時候才發現人不在的。
父親知道這個消息以后第一反應自然是怒不可遏的。他派了手下的人開始在全市搜尋她的蹤影,倒不是因為有多愛她,而是因為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所有物脫離自己的掌控。
原本他以為很快就能將人找回來,可是這次,就連在海城一手遮天的他都沒有找到她的蹤影。他們甚至連她是否還活著都不知道。
那是林南宴第一次見到他父親失控的樣子。
自那以后,母親就成為了他的心病。
林南宴想,或許這就是母親對他的報復吧。這次,她成功了。
她看到父親現在這個樣子會感到痛快嗎?又或許她根本不在乎了吧。
母親的離開讓原本就分崩離析的家徹底崩塌。
林南宴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