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厄見狀略微不解,明明是魂體,為何會覺得疼痛?此刻殷寒江在想什麼呢?
李大夫怕傷到完好的皮肉,下手不敢太快,足足清理五個時辰,日頭從東移到西,他才將全部的傷都上了藥,包扎好。
小殷寒江疼得滿臉是汗,李大夫道一聲“好了”后,他立刻昏死過去,臉痛苦地皺著。
“你撿到這孩子時,他受傷幾日了?”李大夫將聞人厄拉到一旁低聲問道。
“大概三五日,在尸堆里翻出來的。”聞人厄不知殷寒江能否聽到,魂海中也不可傳音,壓低嗓音回答道。
“這孩子有點問題,”李大夫凝重道,“他年紀太小,我怕傷到腦子,不敢用麻沸散,只能硬來。有些腐肉沒有知覺,刮下去還好;可是一些半腐卻沒救的皮肉,碰一下就是刀割之痛。這麼小個孩子,我連續治療這麼長時間,期間還用烈酒擦拭傷口,他竟是一聲沒吭。換做是你這個要面子的皮猴子,咬牙不嚎老夫倒是信,可這麼點個孩子,連哭都不會哭,我擔心他這里出了問題。”
說話間,李大夫點點聞人厄的心口。
心嗎?老大夫一眼便看出的問題,當年的聞人厄卻不管不顧地將殷寒江丟在山上。他以為給他充足的食物、嶄新的衣服、練功的心法、報仇的能力就足夠了,一個堅強的男子漢是不需要懦弱的。可是聞人厄卻沒有想到,那時的殷寒江不是男子漢,只是個年僅五歲的男孩,還是可以哭的年紀。
“這孩子,救得還是晚了。”李大夫搖頭道,“左腿大概是要瘸的,臉上身上也會滿是疤痕。
我知道你忙,聞人元帥和夫人管你管得嚴,但也還是要抽出時間多照看照看他。方才刮肉時,他疼得狠了就盯著你,顯是將你視作救世主,你多陪陪他。”
“晚輩知道了。”聞人厄低嘆道。
“晚輩什麼晚輩!”李大夫一巴掌拍在他腦瓜門上,“跟我來這文縐縐的,你都夠當我孫子了!”
“阿武知道的。”聞人厄只得撿起自己丟棄已久的稱呼。
李大夫拍聞人厄腦門時,小殷寒江已經醒了過來,陰森森地盯著李大夫拍過聞人厄腦袋的手。
默默觀察一段時日,對殷寒江的眼神與想法有些許了解的聞人厄知道,小殷寒江在生氣李大夫打他。
于是他坐在床上,將小殷寒江抱起,讓他頭枕著自己的大腿,為小殷寒江介紹李大夫:“這位是李大夫,當年還是御醫呢。”
“好漢不提當年勇,我不過是個醫治嬪妃不當,被趕出宮,流放軍中的糟老頭子罷了!”李大夫背對著二人,背影有些蕭瑟。
聞人厄笑了下:“當年的事咱不提,李大夫醫術高明,自到了邊城后,救回六千一百四十八名邊軍的性命。前幾年還隨軍上戰場,三天之內搶救下數十名傷兵,最終累倒在后方。我父兄多次命懸一線,皆是李大夫出手相救,就是我也……”
他見李大夫耳朵都紅了,也不好再當年夸,只好在小殷寒江耳邊小聲道:“當年邊境告急,我母親懷胎九月披甲登上城墻,等援兵來被抬下城墻時,身下已經見紅。若不是李大夫神醫妙手,我便胎死腹中了。”
小殷寒江眨眨眼。
聞人厄低聲道:“其實我是他干孫子。
”
小殷寒江眼睛亮了,說出了進入聞人厄魂海后對尊上以外的人的第一句話,對著李大夫就是一句:“爺爺!”
聲音還啞著,有些虛弱,李大夫聽到后開心得胡子都發抖了,轉過身湊到床前道:“哎,乖孩子!”
小殷寒江一把抓住他的胡子,咧嘴一笑,牽動臉上剛包扎好的傷口,疼得“嘶嘶”直叫。
李大夫忙搶回自己的胡子,對聞人厄使了個眼色,意思這孩子終于有點人氣了,好好維持。
小殷寒江有些累,他鬧了一會兒就枕著聞人厄滿是肌肉硬邦邦的腿睡著了。
入睡前他想著,這些,便是尊上要守護的人啊。
第74章 盛世亂世
“聞人武!”聞人厄剛抱著小殷寒江回家,就聽見一聲暴喝,“前日偷偷砸了王胡子酒肆的歹徒是不是你?”
一個身材魁梧寬肩窄腰,比少年聞人武還要高一個頭的男子風風火火地沖進來,伸手在聞人厄額頭上狠狠彈了一下,怒道:“我們邊軍是守護百姓的,你怎麼可以在后方自亂陣腳?”
聞人厄恍惚了下,才想起這人是他的大哥聞人泰,國泰民安的泰。
記憶太久遠,聞人厄想了好久,才憶起的確是他砸的。王胡子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酒混子,整日在邊城說這城早晚守不住,聞人家遲早要走,屆時換個酒囊飯袋的官員過來,城破前丟下他們這些老百姓套逃走,與其留在這里,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聞人厄前幾日也在酒肆,少年的感情是簡單濃烈的,厭惡就是厭惡,喜歡就是喜歡。他尊敬父兄,認為邊城只要有聞人家,就絕對不會有事。
聽到王胡子這話氣得要死,半夜蒙面去打翻了王胡子的酒,又粗暴地剃下他那把絡腮胡,弄得王胡子下巴上全是剃須后的刮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