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殷寒江剛要說不需要,就看見聞人厄略帶笑容的表情,隱約覺得自己此時拒絕,會壞了尊上難得的好心情。
“屬下是有個心愿的。”他輕聲道,“當年屬下成長的邊陲小鎮,我一直想回去看一眼。”
“這有何難。”聞人厄道,“既然是殷護法要去,就由你御劍載本尊一程吧,免得你速度慢,還得本尊等你。”
殷寒江喚出赤冥劍,見劍身上多出無數血紋,心生疑惑,想要發問,卻聽到聞人厄催促,忙御劍飛起,帶著聞人厄,來到當初那個小鎮。
抵達時已是天亮,兩人隱去身形,降落在小鎮中,殷寒江詫異道:“怎會如此?”
當年人煙稀少的小鎮,此時竟已是邊疆要塞,城墻宛若鐵壁,更有邊塞互市開通,小鎮上百姓個個露出富足幸福的神情,路邊攤販熱情地招攬著生意。
“正魔大戰,換來人間十年休養生息。”聞人厄道,“靈氣充足,鮮少遭遇天災,草原不受風雪之災,牧民生活變得容易起來,不必一到秋冬季節就去搶奪附近居民的糧食。靈脈反哺龍脈,京城養出幾個能臣賢主,開通互市,邊疆貿易往來,富裕一方人民。”聞人厄解釋道,“十年過去,足夠當初的小鎮變成要塞。”
殷寒江走到忠烈祠,找到一位將軍的廟宇,買了注香,為那位將軍上香,深深叩拜。
聞人厄苦笑不得,待殷寒江走出后問道:“這便是你的愿望?本尊人就在這里,你拜我當初在俗世用的身份做什麼?”
“不一樣的。”殷寒江看著后人為聞人厄雕刻的雕像,認真地說道。
第17章 邊陲小鎮
數十年過去,若不是有朝廷修繕,廟宇早已荒廢,前來上香的人也不多。
聞人厄見殷寒江熟門熟路的樣子,不由懷疑起來,待殷寒江上香并擦洗過雕像回到他身邊時問道:“你常來此處?”
殷寒江耳根微紅,面上卻維持著冷酷的樣子,誠實地回答:“若不是不閉關,一年會來一次。”
與尊上一同前來還是第一次。
“本尊既不修功德,也不吃人間香火,人就在你身邊,何必來膜拜一尊雕像呢?”聞人厄不解道。
殷寒江自幼跟在他身邊,聞人厄自認了解殷護法,直到翻開《虐戀風華》,方覺自己看見的不過是殷寒江表現出的一面。自此視線更多地放在殷寒江身上,發現了很多以往沒能注意到的細節。
例如這廟宇,已經過去八十多年,雕像依舊嶄新如初,這其中必有一部分是殷寒江的功勞。他每年都會來一次,聞人厄卻一次也沒發現。
殷寒江剛要回答,一個官吏打扮的人來到他們身邊,他看起來五六十歲的樣子,見到殷寒江主動上前搭話道:“這位少俠可是姓殷?”
面對這位老吏,殷寒江不像其他人那般冷漠,有禮地拱手道:“正是。”
老吏望著殷寒江的臉露出懷念的神色,嘆道:“我十六歲便來看守忠烈祠,四十多年過去,眼見前來祭拜的人越來越少,唯有殷少俠一家,從祖父到少俠你,每年入冬前都會來。這十一年卻沒見到令尊,還以為你們也忘記了。”
“家父近幾年腿腳不便,一直念叨著未能來祭拜,今年我第一次出門,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一定要來。
他告訴我,曾祖父于八十多年被聞人將軍所救,殷氏一族,世代不敢相忘。就算我老了,我的兒孫也要來的。”
殷寒江很少說這麼長的話,且不善表達自己的想法。聞人厄見他熟練地在老吏面前假扮自己的曾祖父、祖父和父親,將來說不定還要假扮自己的兒子、孫子,心中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感。
十一年沒有來,哪是父親腿腳不便,是正魔大戰前后十一年,殷寒江脫不開身前來。
“我父親也是,”老吏拿起濕布擦擦忠烈祠門前的烈士碑,讓每一個名字都露出來,“他一直念叨著,八十多年前那一戰,要是沒有聞人將軍,現在這小鎮說不定就換主了。”
濕布擦過每一個名字,老吏盯著一個叫“張二狗”的名字,自豪地說道:“這是我祖父,他留下我父親后戰死在沙場上。父親說,現今邊陲小鎮的安寧,是祖父與無數將士的血肉換來,祖父雖死猶榮。”
秋風卷起,老吏裹了裹衣服,笑呵呵地對殷寒江道:“少年人年輕力壯不怕冷,入冬也要多添些衣物,不然到老就不好受了。”
他收起擦洗工具,提著小桶,慢悠悠地離開忠烈祠。
見他走遠了,殷寒江才回身認真地重復一遍方才的話:“不一樣的。”
這一次,聞人厄懂了。
魔道第一尊者聞人厄與邊陲小鎮忠烈祠中的聞人將軍是不一樣的,正如玄淵宗左護法殷寒江與每年來祭拜的殷少俠也是不一樣的。
他走到烈士碑前,指尖劃過每一個名字,欣慰笑笑道:“我竟是能將每個名字與記憶中的臉孔對上。
”
不是“本尊”,而是“我”,此時他不再是魔尊,而是聞人將軍。
烈士碑上的名字大概每個都已輪回轉世,甚至有人說不定轉世數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