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綽的下一場是梁君時奔赴南城參加醫療援助時,方清野去機場送他,但?他看?不見,所以并不知道?梁君時其?實第一時間就已經看?見了他。
梁君時在決心?不挑明這場暗戀時就決定了不開口叫他,以至于?方清野以為梁君時已經進入候機廳。方清野后來離開時,梁君時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心?頭涌上一系列復雜的情緒,不甘不舍、悲傷又痛苦。
那時他并不知道?這是兩?人?此?生最后一面了。
若他知道?,會叫住方清野,和他說上幾句話嗎?
蕭綽捏著稿子的指腹滲著一層汗,這個場景于?他來說是何等熟悉。
目光所及之處,稿子上白紙黑字仿佛在那個瞬間躍然而上化作一幀幀畫面,直接將蕭綽推入九年前寧城的那個寒假——
龍宇一邊往后退一邊大喊大叫:“你這個瘋子!你是個瘋子!”
少年盛居渾身是血一步步走出那間小屋,他渾身都在顫抖,劇痛卻令他整個人?有些麻木不堪。
他走得極慢,身后鮮血蜿蜒一路。
要求救嗎?
跟誰呢?
后來他終于?從那個無人?的小道?走了出去,他抬頭就看?見褚邊站在對面街上,像是在找什麼人?。
……
蕭綽連聲音都在顫抖:“清野,先別?走,再待一會,就一會,好不好?”
少年盛居:「褚邊,不、不要走……」
蕭綽又道?:“清野,我在這里?清野,你再回頭看?看?我啊。”
少年盛居:
「我很害怕,我后悔了!我好痛……」
「你回頭,回頭看?看?我,褚邊!」
終于?,方清野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門后,消失在梁君時的視野中?。
如同九年前,褚邊在擁抱了蔣千嶼后消失在少年盛居的視線里?。
玻璃窗外,戴著耳機安靜聽著的眾人?一個個本能屏住了呼吸,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錄音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們就算說話里?面的人?也?根本聽不見。
張程前更是緊張得捏緊了拳頭,這是整部電影梁君時內心?最為掙扎也?是最難演的一場戲,需要演員完完全全地入戲,就算演技嫻熟如影帝褚邊,當時的那場戲也?NG了很多次。
甚至后來有好幾次是因為張程前覺得情緒沒達到他需要的那種境界又讓褚邊補拍了很多次。
就算是配音也?需要一氣呵成才能達到當時現場拍攝的張程前想要的那種情緒,他本來還以為這一場勢必要死磕很久,沒想到第一遍竟然這麼完美!
簡直太完美!
張程前都忍不住想要跳起來鼓掌了!
褚邊定定望著里?面的蕭綽,這些年他聽過?他每一部廣播劇,流連在他配的每個角色的聲線里?,卻沒有一次如此?刻般讓他震撼的。
就好像……好像這一刻的梁君時就是蕭綽,他們兩?個在這一瞬間渾然一體,不分你我。
耳機里?傳來梁君時隱忍克制的哭聲,那種不甘中?帶著痛苦的感覺瞬間直擊褚邊的心?臟,他仿佛又被拉進那個場景里?。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出發大廳內,看?著方清野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門口,整個人?的情緒跌至谷底,渾身冰涼又絕望。
“好!太好了!”張程前屏著呼吸到這一場戲結束,他一拍大腿站起來,“完美啊!這就是我要的梁君時!”
段家文跟著贊嘆:“哇,真是聽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又抑制不住的心?潮澎湃!太厲害了蕭老師!”
蘇庭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蕭老師這功底竟然一直沒有配過?影視劇!”他下意?識看?向褚邊說,“要說還是邊哥厲害,能請得動蕭老師出山。”
褚邊仍是盯著蕭綽,全然沒有聽到周遭人?激動議論的聲音,所有人?除了褚邊都已經摘了耳機。
蕭綽的情緒沒有收回來,怎麼回事?
他沒有出戲!
張程前和幾個主演聊完轉身打算找蕭綽便也?立馬發現了錄音棚里?的人?沒有出戲,他剛朝錄音室門口走了一步就見一抹身影越過?他徑直沖了進去。
“盛居!”褚邊疾步過?去,俯下身不斷輕撫著蕭綽依然顫抖著的雙肩輕言道?,“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眼?下錄的還是干音,蕭綽的耳畔莫名回蕩著機場的廣播聲,還有出發大廳外面車子的引擎聲。
甚至連夏日里?機場的冷氣都仿佛直噴在他的臉上,令他渾身上下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他又仿佛看?到那晚褚邊轉而離去的背影……
他的胸口發悶生疼,連氣也?喘不過?來。
直到——
褚邊的聲音響起。
耳機被人?摘下,褚邊的聲音越發清晰:“盛居,看?著我。”
蕭綽徐徐側臉,記憶中?那副熟悉的五官近在咫尺,他打顫的手指本能摳破了桌上的稿子。
是褚邊啊。
那晚他沒有叫住褚邊,這些年褚邊過?得很好啊,否則那一晚依褚邊的脾氣肯定不會放過?龍宇。
所以那晚其?實對蕭綽來說是沒有遺憾的。
對,沒有遺憾。
褚邊感覺到面前之人?的呼吸逐漸開始平復下來,他仍是輕撫著他的雙肩。
張程前小聲叫:“褚邊。
”
褚邊回頭道?:“張導,給他點兒空間。”
都要求演員演戲的時候要入戲,又需要自我調節演完快速出戲,但?在這一行的人?都知道?,想要完全做到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