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盛居第一次見到傅雅。
她就那樣背負陽光,高傲又不屑地垂目看著他們母子,仿佛在審判兩個為世所不容垃圾一般。
盛居不相信,他恩愛的爸爸媽媽怎麼可能不是夫妻呢?直到傅雅逼著蕭筠知打開保險柜拿出了他們家的戶口本。
那薄薄的本子上只有他和媽媽兩個人的名字,根本沒有盛明山!
……
“盛居?盛居,醒一醒,盛居!”
蕭綽猛地驚醒,他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外面的雨聲很大,如同當年電話里寧城的那場特大暴雨一般。
眼前是褚邊近在咫尺的臉。
蕭綽的心猛地一沉,褚邊和他媽媽一樣痛恨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他甚至連帶著龍容的兒子一起恨,還覺得龍容死于癌癥都是報應。
那他這個同樣是小三的兒子……也是褚邊平生最厭惡的人。
褚邊伸手抓住了蕭綽的雙肩,臉色難看道:“盛居,你臉上……”
“我不叫盛居!我都說了不叫盛居!”蕭綽推開他手的剎那,情緒有些控制不住,他甚至不敢去看褚邊的眼睛。
他永遠記得那天在醫院里醒來后,左眼被紗布包得幾乎看不見東西,他僅靠右眼看清楚了站在病床前的女孩。
他第一次見她,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說她叫盛安。
以前在崇州時,蕭綽身邊所有人都知道盛明山和蕭筠知恩愛無邊,兩人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再想要個二胎,最好是女兒,就叫盛安。
盛明山說,盛居、盛安,寓意居安思危。
當時蕭綽覺得爸爸怎麼那麼有才,他們家怎麼那麼有愛。
盛安聽了他的這些話后在床前笑了半天,連眼淚都笑出來了:“他也這麼和我媽說的,說要再生個兒子叫盛居。
盛安、盛居,就是安居樂業的意思。狗屁的居安思危!”
“哦,你大概不知道吧,后來我有了個弟弟叫盛居。他如果活著,比你還大兩歲。”
“你有什麼資格叫我弟弟的名字?你都不配活在世上!”
……
蕭綽的胸膛劇烈起伏,喃喃道:“我叫蕭綽,我叫蕭綽……”
“你怎麼了,盛居?”
“我都說了我不叫盛居,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蕭綽慌慌張張站起來想走,膝蓋撞在茶幾上,他一時間沒站穩。
褚邊伸手將人摁回沙發上,抓著他的肩膀道:“是我,我是褚邊,盛居,你看著我!看著我,我是褚邊。”
頭頂白晃晃的燈光迷了人的眼,褚邊離得他很近,話音氣息都無比真實。
夢醒了。
蕭綽瞬間不再掙扎,腦子有些宕機,他怔怔地回想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褚邊見他的情緒平復了些,才松開他,小聲問:“做噩夢了嗎?”
蕭綽翻身坐起來,膝蓋的疼痛又令他整個人清醒了些,他按了按太陽穴道:“抱歉,我……我今天太累了,先回去了。”這些年,他一直繃著一根弦,不敢松也不敢緊,怕疼也怕斷。
世人都說時間是治愈傷口最好的良藥,他還以為九年的時間足夠了,可沒想到越是和褚邊接觸,他內心越發惶惶不安。
怕被他知道他的那些秘密,怕被他厭棄。
即便每次聽他叫他“盛居”他都會覺得疼,但他卻不敢解釋為什麼。
“盛居!”褚邊按著他的肩膀沒讓他站起來,蕭綽這才發現褚邊的臉色極為難看,胸膛也在不斷起伏著。
他知道什麼了嗎?
剛才他在夢里說了什麼嗎?
那種被判了死刑的冰冷再次徐徐爬上脊背,又蔓延至四肢百骸。
褚邊盯住蕭綽看了半天,眼底的不甘憤怒逐漸化為不舍和心疼:“怎麼弄的?”
蕭綽愣了下:“什麼?”
褚邊的手突然伸過去,指腹顫抖拂過蕭綽的左眼,連聲音都在打顫:“你臉上為什麼會有疤?怎麼弄的?”
蕭綽的心跳瞬間漏了半拍,他本能撫上自己的臉,穿過褚邊臂彎他才看到擺在茶幾上的藥水。
他曾在墨客見過無數瓶一模一樣的藥水。
他的紋身被洗掉了?!
“是因為這個?”褚邊再次握住蕭綽的雙肩,“所以你才沒有演戲,是不是?到底怎麼弄的?”
原來他說的是這個。
蕭綽半垂了眼瞼兩秒,說:“跟人打架打的。”
“打什麼架?”褚邊盯住他,“你根本不會打架。”
那年鐘一奶奶的小吃店有混混鬧事,盛居怕俞書燁和曾昀受傷,想幫他們一起打架,結果只是抓了一把筷子砸在了那兩個混混背上。
那次要不是褚邊及時趕到,他估計會被打得很慘。
蕭綽勉強笑了下:“那是以前,你還說你不喜歡當演員呢,你現在不也演了那麼多戲了嗎?”
褚邊不接話,仍是睨著他問:“誰打的,告訴我。”
“都過去了。”
“沒有,在我這里沒有過去。”他心疼得厲害,他都舍不得看他臉上磕了碰了,竟然有人在他臉上劃了這麼長一道疤!
蕭綽詫異抬眸,褚邊的眼尾紅得厲害,目光依舊落在那彎傷疤上,那表情看著像是……快哭了?
“褚……”
茶幾上褚邊的手機有電話呼入,蕭綽一瞥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蔣千嶼。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鞭子,狠狠抽在蕭綽背上,把他整個人瞬間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