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廊下的燈光在那一瞬間有些刺眼,眼前人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臉上再也沒有因為打架留下的青紫傷痕,是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鼻子還如記憶中那樣挺,眼尾依舊漂亮。
是褚邊啊。
蕭綽按捺住瘋狂亂跳的心,就像在家里練過幾百次的開場白那樣,沖他一笑,故作輕松道:“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線撞破褚邊的耳膜,令他本能收了收手指。
他還記得他們初見的那天,他把同學打進了醫院,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訓話,他側臉回頭就看見那白白凈凈的少年站在窗臺下,有些微愣抬眸對上他的眼睛。
然后,他沖他笑了。
當時他知道爸爸出軌不久,家里吵得不可開交,小三上門來叫囂,他氣不過把和他同校還羞辱他的小三弟弟打斷了手,媽媽為了不讓他們告他才妥協帶著他轉學到崇州。因為那件事,媽媽得了抑郁癥,動不動就發脾氣,覺得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打了人才讓他們母子兩人被流放。
那件事后很長很長的時間,爸爸再沒給過好臉色,媽媽再也沒笑過,甚至是爺爺、奶奶,周圍的人,沒有人再對他笑過。
褚邊也不學習了,到處打架,所有人看他都像是看一個人人想要遠離的麻煩。
只有盛居不一樣。
記不清有多長時間沒有人朝他笑了。
那天他內心的死水仿佛忽然起了層層漣漪。
再后來,他聽到去申請換座位的盛居說——
「我想和褚邊同學坐一起」
「我覺得我和褚邊同學氣場很搭」
他成績很爛卻說要給他補習,一個男生卻比女孩子都在乎自己的臉,咋咋呼呼卻很在乎朋友……褚邊覺得大概盛居是他那近半年暗無天日的地獄里唯一得以窺見的光。
如今一句“好久不見”把褚邊從過去的夢里一把拉了回來。
是盛居,真的是他!
當年曾昀嘲笑他變聲期總也過不去時,他還義正言辭地說那說明他身高還能長很多。
真的高了很多,站在188的褚邊面前目測只矮三四公分吧?
還和從前一樣白凈,五官明顯長開了,漂亮里帶著英氣,溫柔又剛毅。只是頭發留得有點長,都快擋住左邊的眼睛……等等,那是什麼?
蕭綽才轉動了腳步想要正面對著褚邊,手腕的力道加重,他整個人被他扳過去,不等他反應過來,褚邊伸手拂開落在他眼角的頭發。
左眼角上清楚地爬著一道紋身!
褚邊的呼吸一窒,幾乎脫口道:“這是什麼?”
他的手指用了力,蕭綽吃痛蹙了蹙眉,輕笑道;“啊,是火燒云的紋身……”
“我知道是紋身!”褚邊仍是直直盯住面前的人,呼吸漸沉,“我問你臉上怎麼會有這個?”
蕭綽仍是笑,一副輕松無所謂的樣子說:“現在不是很流行嗎?我就順便跟個風,我覺得還挺好看的吧。”他的目光直視過來,“不好看嗎?”
褚邊一瞬間有些說不出話來,那時候盛居把臉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有一次打籃球,鐘一傳球直接把籃球砸他臉上了,臉頰破了皮。
他疼得差點哭了,坐在醫務室的凳子上,拽著他的衣袖仰頭問他:“我是不是要毀容了?褚邊你過來幫我看看,我是不是要留疤了?”
女校醫就笑:“不會的,擦破點皮而已,哪那麼容易留疤?”
他還不放心,白著一張臉說:“老師,我不能留疤的,我以后要當演員的!”
女校醫又笑:“放心吧,不會的,這麼俊俏的一張小臉老天怎麼舍得給它留疤呢?來,放松。”
當年你留疤都那麼怕,為什麼要去紋身?
你不是想演員嗎?
為什麼要在臉上留紋身?
“褚邊?”蕭綽抽了抽手,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感覺他的手腕都要被他捏斷了,“你力氣太大了。”
褚邊手上的力道一松,蕭綽趁機將手抽了出來。
他笑了笑說:“其實我這是……”
“邊哥。”正好張導的助理段家文出來一眼就看見了褚邊。
“您到了怎麼不進去?”段家文走過來才看清褚邊面前背對他的人,他之前幫張導去過時間成本工作室送過劇本,自然認得蕭綽,“蕭老師也到了?那您二位進去吧,有什麼事兒里面坐著聊,張導都等了好一會兒了!”
“哦,正要進去。”蕭綽彎腰將手機撿起來,跟上段家文的腳步。
蕭老師?
他是……
褚邊緊盯住那抹瘦高挺拔的背影,蕭綽就是盛居?!
這些年他到處找他,沒想到他就是蕭綽!
……
蕭綽跟著段家文到了包間門口才發現褚邊沒有跟上來,他也不好意思折回去找人。
張程前含笑站起來,朝蕭綽伸手:“蕭老師久仰久仰。”
蕭綽恭敬握住他的手道:“這話該我說才是,您是前輩,可別對我用敬語了,晚輩不不敢當。”
張程前笑著請蕭綽坐下。
段家文說:“邊哥也到了,我看他助理還在,也許是有事要交代,應該馬上就進來了。”
“嗯,等褚邊到了就讓他們上菜。”張程前朝蕭綽說,“那蕭老師先看看合同吧,如果哪里覺得不合適,咱們盡快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