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寒搖了搖頭,示意現在不用。
一開始面對這種情況時,小林還挺慌張的。他之前也和周歲一起進過組,不過以前大家都是隨隨便便拍,周歲水平也一般,所以他的工作還算輕松。
直到最近排的全是和盛明寒的對手戲,前面幾場還能說是有點甜味的白開水,后面幾乎全是針鋒相對的戲碼。
周歲在面對丁程時還能收放自如,但對方是盛明寒就一瞬間把他帶到戲里去了,等導演喊卡之后瞬間哭了。
他哭得根本止不住,片場都是他壓抑在嗓子里的泣聲,盛明寒把他抱在懷里一直安慰,到最后大家都過來了,連導演也過來哄他,但完全沒有用。
他不僅是單純地共情楚宴,而是從盛明寒飾演的謝聽閣身上,感受到了自己曾經無數次被冷落的難過情緒。
但那不是源自于盛明寒曾經‘冷落’他的真相,而是潛伏在他心底深處的恐懼,恐懼他會再一次失去。
周歲的手被盛明寒握在掌心里,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溫度也一點點地暖了起來。像是被拉離了楚宴的冬天。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給盧導比了個ok的手勢。盧常山也一直在關注他的情緒,看到他緩過來后點了點頭。
“好,我們再來一條。”
大概是因為這幾天周歲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下沉,他的語氣也緩和了許多,“周歲調整一下情緒,這一場主要拍側寫,可以放松一點。”
盧常山的打算是到時候剪幾個周歲的背影,不著重拍他的面部表情。
對于一向要求很高的他來說,這已經算是很大程度上的放水了。
但是周歲卻搖了搖頭。
“我感覺還可以堅持。”他鼻子其實有點紅,大概是因為剛哭過,所以聲音也悶悶地,“上一場是我沒發揮好。”
盧常山頓了頓,看向盛明寒。
盛明寒沉默很久,最后說:“先試試吧,我相信他。”
既然兩人都這麼說了,盧常山就沒再阻攔,“ok,所有人各就位。”
場記走到鏡頭前打板,隨著一聲action在耳旁響起,周歲調整好情緒,緩緩地跪在了雪地上。
今天拍的這場戲對于他來說,要準確把握楚宴的情緒真的非常難,但要從‘楚宴’這個身份中掙脫出來,更難。
這是停燕線關系的一次重大轉折。
隨著楚宴和梁原、洛寶眉共同經歷的事越來越多,他們的感情也更加親厚。但這份親密在謝聽閣看來卻十分刺眼,尤其是楚宴近來又頻繁脫離他的掌控。為此謝聽閣十分惱怒,狠心連著半年都沒見他一面,徹底斷了聯系。
直到某次梁原被人誣陷關進大牢,第二日就要立刻問斬,楚宴情急下想請他幫忙,謝聽閣卻不肯見他,楚宴便發著抖在屋外的青磚上跪了一個多時辰。
他跪了多久,眼淚就在臉上淌了多久,在冰天雪地里結出了一片雪茬。
誰也不知道楚宴此刻是什麼心情,是身為皇子卻要向臣子下跪的屈辱;還是明明逃脫卻又要飛回囚籠的絕望;又或是不滿謝聽閣明明知道自己有求于他、卻連要挾都懶得說出口的冷漠。
亦或是都有。
謝聽閣毀了他,但又一手塑造了他。現在對方已經厭煩,可他卻被留在了原地。
甚至,現在還傻兮兮地為了一個不怎麼相干的人向他求情。
他從來沒這麼沖動過。
楚宴跪得雙腿發腫發痛,幾次都欲昏倒過去。侍從看得于心不忍,想勸他離開,但是又擔心被燕王聽到。
倘若燕王不愿意見他,那早就讓暗衛將七殿下‘請’出去了,但他沒有,他只是隔著墻坐在暖閣里,無動于衷。
誰也揣摩不透燕王的心思。
上一個自以為摸清楚了燕王心思的,現在不還是在這兒跪著麼?
他嘆了口氣,只能眼觀鼻鼻觀心,只要燕王沒有發話,就當做沒看到。
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楚宴面色慘白,裸.露在外的手凍得發紫。搖搖欲墜的時候,終于聽到了里間的動靜。
謝聽閣緩緩推開了門,像那日護衛急報、楚宴挑簾般,只駐足在門檻后,目光沉靜陰沉,沒有跨出一步。
楚宴呼出一口凍嗓的氣,抬起那張凄慘艷麗的臉,仰望著遠處的謝聽閣。
他們的關系似乎自始至終都是這樣,謝聽閣俯視著他,而他始終仰望。
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這份無力讓他憤懣、妒恨。
楚宴被凍得做不出表情,臉上滿是空白。他看著謝聽閣,張了張唇,話還沒說出口,就這樣直直地倒了下去。
隨著侍從一聲驚呼,楚宴倒在雪地上,意識模糊中,他看到謝聽閣快步走了過來,把他攔腰抱了起來。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到雪層被靴子踩過后發出的嘎吱嘎吱的響聲。
之后,楚宴徹底昏了過去。
“卡!過了。”
周歲睜開眼,剛想下來,盛明寒卻還把他攔腰抱著,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直到走回到一旁搭建的休息棚內。
“哦~~”
片場的人都拉長調子、一臉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