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手撇掉湯面上的浮沫殘渣,然后把肥牛撈了出來,放在一旁的碗里備用。
之后,他又找了個塊抹布,把弄亂的灶臺擦干凈,洗菜簍、砧板、刀具都收拾得整整齊齊。
幾分鐘后,已經看不出一開始雜亂無章、碗碟瓶罐滿桌放的局面了。
期間,冷雪期側身靠在一旁,雙手環抱著、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帶著一點考究的意味。
周歲其實能注意到她的視線,雖然知道盛明寒不會因為他媽媽就對他怎麼樣,但周歲心里還是忍不住地緊張。
畢竟,這是盛明寒的媽媽啊。
在周歲東想西想的時候,冷雪期忽然冷不丁地發問了。
“你們在家,都是誰做飯?”
周歲頓了頓,遲疑了一秒鐘。
這個問題本身很簡單,但從對方父母的口中問出來,就總覺得摻雜了一些別的意味。
他之前聽說,有很多男方的媽媽會心疼兒子,嫌棄兒媳婦不做家務。平時見面,也總是要隱隱地敲打一番。
來之前,陳海蕭也跟他說過一些哄老丈人岳母的必殺技:要賣乖、嘴甜,懂事體貼,勤干家務,總之就是要給對方父母前塑造個聽話疼人的好形象。
周歲本來是想這麼做的,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不住說了實話。
“我們都在家的時候,都是明哥在做飯,我煮得不太好吃。”他小聲說。
嗯,還挺實誠的。
冷雪期又問:“那他現在人呢?”
“他有點困,在樓上睡著了。”
冷雪期哦了一聲,“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坐飛機那麼長時間也不知道休息,到我這兒倒是一沾枕頭就睡了。”
她語氣聽起來很是嫌棄。
但細看表情,又好像不是。
這話周歲也不好接,就只笑了笑。
其實是盛明寒昨天晚上緊急接到了下屬的電話,在書房處理工作,直到凌晨兩點多才睡下,但早上為了趕飛機,也沒睡得很安穩。
再加上飛行途中還遇到了粉絲,盛明寒熬夜后本來就不太舒服,索性沒有休息,直到這會兒放松下來,才睡著了。
冷雪期也沒再問兒子的事,她從冰箱里拿了兩包青菜,站在水池旁一邊擇菜一邊和他聊天,“你是叫周歲吧?”
周歲連忙打起精神,點點頭。
“是。”他頓了頓,小聲地說,“剛才見面,也沒來得及跟您好好打個招呼,實在是對不住啊……媽。”
說到最后,聲音雖小,卻不含混。
“……”
冷雪期臉上一驚。
也不知道是因為還沒適應又多了個‘兒子’,還是單純沒想到他愿意改口。
她抬起頭,周歲身高一米七八,不算矮但身材很是清瘦,看著很乖很討喜的模樣,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垂著臉,看不到神色,但耳朵卻是紅的。
年紀輕就是好,臉皮薄。
她輕輕笑了一聲,“是那小子叫你說的吧?”
“不、不是,您誤會了——”
周歲心里一緊,剛想解釋兩句,但冷雪期已經擺了擺手。
“沒事,叫冷阿姨也好,叫媽也行,你覺得怎麼自在就怎麼來,不用管盛明寒說了什麼。”她輕松地道。
周歲怔了怔。
“我這個人,在別的方面沒什麼本事,唯獨賺錢這一樣還算在行。”
冷雪期把不好看的菜葉子摘掉,沖洗了沾上泥土的手,又繼續說,“所以呢,那六千萬你也別不好意思,就一點零花錢而已,我錢多得是。
也不用覺得你拿了我的錢,就得肩負起孝敬我的責任了,我這兒沒有這樣的道理。”
天哪。
盛明寒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歲忍不住想,冷雪期明明是全天下最好相處的人了,就算沒有那六千萬,她也是。
大概是盛明寒已經馴服了他,所以面對與盛明寒很相像的冷雪期,他沒有多久就迅速地進入了適應期。
冷雪期發現這小孩兒又進入了發呆的真空期,之前在節目里好像也是這樣,在別人和鏡頭注意不到他的時候,他有時候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就像在認認真真想心事一樣。
她好奇地問:“在想什麼呢?”
“啊。”周歲這才回神,局促地回答,“沒、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您剛才跟盛明寒說得一樣……”
他把盛明寒說的話又轉述了一遍,不能說大差不差,但幾乎一樣。
冷雪期聞言便笑了。
“那可不?我親生的兒子。”
說這句話時,她眼角微揚,又是神氣又是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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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歲和冷雪期說說笑笑的,又幫她準備晚上要做的飯菜,時間一點一點打發過去,竟然也不覺得無聊。
接觸后周歲才發現,冷雪期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她性格干練直接,一張口就是信手拈來的促狹刁鉆,但是中間又夾雜著幾分陳年沉淀的冷銳。
充滿矛盾,又富有魅力。
兩人閑聊時,大多數是冷雪期在講,他聽。這時候,周歲溫柔耐性的性子在此刻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就連冷雪期這種盛明寒認證了不好相處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和他待在一起很愉快,起碼比她那個兩三句不離‘你有病’的兒子好多了。
說話的藝術這方面,盛明寒還是得跟他老婆多學習學習。
周歲接話不多,但聽得卻很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