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你是不是知道我……”
他嘴唇凍得通紅,上下牙齒不受控制地打起了架,發出噠噠噠輕微的響聲。盛明寒聽到了,便輕輕按住他的腦袋。
“我知道。”
周歲心里咯噔一聲。
過了好半晌,他才酸澀地說:“你什麼時候……”
盛明寒沒有讓他把那些話說下去,他垂著眼瞼,說:“我一開始就知道。”
多年前,盛明寒拍完戲回來,動了凡心,喜歡上了同劇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龍套。柳時寧知道后嚇了個半死,心想老鐵樹頭回開花,一定要好好把關對方的人品,所以私下里把周歲的檔案查過了一遍。
也是那時候盛明寒才知道。
周歲沒有父母。
他是孤兒院里長大的。
周歲還小的時候,就是個活脫脫的美人胚子,長得漂亮,一度被不少領養人看中,想要帶回家做養子。
但是他身體不好,瘦瘦小小的,心思又敏感,剛被領回家的頭一個月總是會像小動物一樣嗚嗚地躲在柜子里哭,而且三天兩頭地就發燒咳嗽,領養人也很難和他親近。
有兩三戶人家嘗試過后,覺得小孩兒太敏感,又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不太適合領養,就把孩子退了回來。
院長沒有放棄,想再嘗試給周歲找一戶有耐心的好人家,讓他過上幸福安穩的生活,但是因為長得太漂亮,有時候難免會招惹一些心思不正的大人,院長篩選了好幾輪都不行,再加上好幾年過去,周歲也已經上了初中,就漸漸放棄了給他找人家的打算。
周歲就這樣在孤兒院里度過了他的前十八年。
直到高考那年,他成功考上了A市的大學,雖然只是個普本,但在貧窮落后的小鎮里,已經算是很難得的大喜事了。
都說學習改變命運,但是周歲并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大二時,他隨意的參加一檔路邊的采訪節目,被千里之外的親生母親看到,淚眼朦朧地收拾行李,趕來和他認親。
當年,他的父親因為家里破產,賠償不起費用,沒過多久,被追債人報復抱走了小兒子,拐到山區里賣了一筆錢。
夫妻倆奔波勞累找了好幾年,一直沒有放棄,可是卻依舊不見小兒子蹤影。原本就打算這樣下去,然而細繩專吊苦命人,大兒子去外省讀書時,為了救一個被搶劫的老太太,被歹徒連捅十幾刀,當場就沒了呼吸。
他的父親也因此抑郁病發,患病去了。
兒子和老公都沒了,他母親沒有一蹶不振,白天做女工,晚上納鞋底,過著清貧苦悶的生活,一筆一筆地還完了丈夫的債。
直到撐到了二十年后,一次偶然間,她在電視上看到了小兒子。
太像了,和她丈夫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她完全沒有懷疑,立刻意識到這就是走失多年的孩子。
時隔二十年,好不容易擁有了自己的家人,那時候,周歲路過學校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感覺樹葉落下來時都是金燦燦的。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他的母親就被查出患有尿毒癥,一天就得花費掉好幾萬的治療費用。這對于當時勉強過生活的母子倆來說,簡直是致命的一擊。
也是在那時,周歲已經是窮途末路,冒著大雨去街道兩旁找兼職,不小心被騎著小電瓶的陳海蕭撞倒,才有了后來簽約星程、出道做明星的事。
當年簽約時,周歲穿著十塊錢一件的短袖,滿臉拘謹和青澀。他沒有看合同,只望著穿金戴銀的劉總,問了一句話。
“我做明星,能賺到我媽的醫藥費嗎?”
劉總自己也有兒女,聽到他這麼說,很動容,沒有寫欠條,直接借了他一百萬。
周歲便心甘情愿地賣了星程五年。
但是很可惜,他媽媽沒能挨過第二年的夏天,在醫院的病床上永遠停止了呼吸。
周歲失去了他最后的親人。
看完檔案之后,柳時寧在會議室里沉默了很久,再出來時,嚴肅地告誡盛明寒不要去招惹人家,周歲承擔不起玩的代價。
盛明寒知道,只是不想放棄,于是兩個人便以兩年為期,約定好這期間他先收拾好自己家那攤破爛事,不準打擾、也不主動關注,如果兩年之后,他還是很喜歡,柳時寧便不會再干涉,也算是給周歲一個交代。
于是盛明寒耐心蟄伏了兩年。
兩年后,他真的來了。
周歲便像抓黑夜里月亮投下來的虛無縹緲的月光似的,緊緊地抓住,不想再放。
之前他不再有什麼是可失去的。
但現在,已經不同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也不要擔心……你不會跟不上我。”
盛明寒把周歲擁在懷里,垂下眼瞼。是他太不敏感,他在漆黑的海上點燃了一盞燈,卻粗心大意,沒有做好船只的引路人。
但現在不同。
現在的周歲,已經有試錯的資本了。
“你沒有犯錯。”盛明寒吻住他的額頭,呼出的暖熱的呼吸氤氳了他的眼。
“如果有,都是我的錯。”
*
作者有話要說:
第50章 第 50 章 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