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在一起,注定周歲是會被他影響更多的那一方。
那時盛明寒認為這是她對自己和周歲的偏見,直到后來參加了《分手之后》,他才逐漸明白了這番話。
到如今,盛明寒依舊很難共情,缺乏最基本的感知力。但這并不妨礙他知道,周歲因為他受傷了。
就像現在這樣。
這幾天,他的情緒波動一直很大。
盛明寒輕輕撫摸著周歲的頭發,心里有很多安慰的話想說,但是又覺得多說多錯,只能重新咽回嗓子里,一遍遍地重復著:抱歉。
“不是……你的錯。”周歲聲音沙啞。
盛明寒脫掉了手套,帶著溫度的手指很快被寒冷的北風吹得冰涼、凍紅。他輕輕地摸著周歲的臉頰,心里很不安。
“怎麼了?”他追問,“告訴我,好嗎?”
這樣類似的話,盛明寒以前也說過。
就在送荔枝的那個晚上,他一直記得。
周歲沉默了半晌,他笑了笑,咬著下唇,裝作沒事人一樣,手掌撐在地上想要站起來。盛明寒皺了皺眉,忽然率先站了起身,順勢握住他的胳膊,一把拉了過來。
周歲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趴在了盛明寒的身上。
他彎下腰,解開了滑雪板。
“我帶他去旁邊走走。”盛明寒看了一眼身邊的工作人員,“你們先別跟過來。”
“但是,我——”
周歲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盛明寒已經托著他,走到了雪道一邊,順著小道一點一點地帶著他上了坡,隱入了一旁的雪林之中。
“盛明寒——”
周歲掙扎著想要下來,他腳上還穿著一只沒脫的滑雪板,再加上厚重的衣服,壓在盛明寒身上的重量是很重的。
他只能控制著自己的右腳,不把尖銳的那一面打在盛明寒的腿上。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高興?”
“我沒有——”
盛明寒卻沒有理他,“現在我看不到你,其他人也看不到,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你想說什麼都可以說,當我是個樹洞也行。”
說這句話時,他一直埋著頭。
像是踐行了‘看不到你’的諾言。
“……”
周歲梗在他脖頸間的胳膊松弛了下來。
盛明寒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他背走,簡直就像是從攝像機前把人劫走了似的。周歲明白,從盛明寒踏出雪道的那一刻開始,他是一定要問出答案的。
就像他提出離婚時那樣。
他張了張唇,頭盔微微顛簸松動著,護目鏡打在他的鼻梁下有些疼。周歲把護目鏡抬上去,立刻被風雪吹了滿臉。
視線都模糊了。
他只能重新躲回盛明寒的背后。
就像盛明寒說得那樣,他背對著周歲,面前只有風雪。周歲環住他的脖子,聽他踏過雪地時,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盛明寒沒有再重復自己的問題。
他現在懂了,想要答案時不必追問得太緊。真正想告訴你的人,自然會說;纏著一直追問,只能得到敷衍的謊言。
他想要聽痛苦但深刻的真話。
半晌后,周歲才啞聲、緩慢地說:“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盛明寒腳步微微一踉。
“你不覺得嗎?”
最難的永遠是開口之前的那段時光,真正說出之后,周歲反而有種莫名的輕松。
“從一開始,就是你在照顧我。”他平靜地說,“我沒有房子住,你就想給我買車買房;我做飯做得并不好吃,你就接替了所有的家務活。
我不會唱歌跳舞,不會rap也不會演戲,不管是哪一方面,都——”
話還沒說完,盛明寒忽然停住,松開了手。周歲失去平衡,瞬間倒在地上,驚措地哎喲一聲。
好在衣服穿得厚,沒摔疼。
盛明寒轉過身,拽著前沿把頭盔扔了下來,仿佛是個屹立在雪地上的賽車手,目光冷淡堅毅,帶著一眼洞穿人心的無情。
“盛明寒……”
周歲抬起頭。
他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神佛,目光落在周歲身上。半晌后,他只平靜地問了一句。
“你為什麼要和別人比?”
周歲瞬間怔住。
他攥緊手掌,撐著地面站起來,憤惱地說:“我沒有——”
“你明明就有。”
盛明寒驟然打斷。
他緩緩往前逼近,明明語氣沒有波動,但周身總帶著一股強勢的逼迫的氣勢。
“你一直在在意別人的眼光。”他臉色冷若冰霜,說出的話幾近刻薄,“在意鄭從容的,在意江繁的,在意宋林書的,在意粉絲,在意連你微博都沒有關注過的所謂‘觀眾’。因為在意別人,才會覺得自己是累贅。”
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但每個人對世界來說,都是沒用的廢物,將來化成灰,只會歸于泥土。
大家都是一樣的。
只有周歲覺得不同。
在雪天之下,他呼吸微喘,心臟狂跳,耳邊也響起陣陣嗡鳴。
“我——”
“我早就跟你說過,是你在當耳旁風。”盛明寒打斷了他的話,沉聲說,“我說過,你沒必要在意其他人是什麼看法、什麼感受,你也不是他們的保姆。連他們親人都做不到,你上趕著寬容諒解做什麼?”
“……”周歲心里被狠狠刺了一劍,他嘴唇都抖得發麻,過了半晌,才抬起微紅的眼角,狠厲地看著盛明寒,“那我的好壞又關你什麼事?你又何必惺惺作態,‘上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