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磚白瓦在陽光的照耀下,像覆蓋了一層復古濾鏡,透著一股慢生活的自然與寧靜。
進了城他們才發現貢布沒有說錯,這里的街道很窄,開車遠遠不如走路自在。
生活在這里的大多是藏民,因為城市小,街頭街尾住著誰都知道,感覺路上隨便遇見的兩個人都能熱絡地聊起來。
太小了,反而團聚在一起,很溫暖。
散了一會兒步,已經接近中午了。
格桑帶他們熟門熟路地拐到一條巷子里,角落一家店鋪掛著紅色的門牌,上面用漢語和藏語同時寫著:雅江松茸面。
這應該是雅江最出名的美食店了。
就連話少的貢布也舉起大拇指,認認真真地說:“松茸,外地人,好吃。”
乍一聽怪嚇人的。
周歲眨了眨眼睛,意識到他說的是‘松茸面外地人都說好吃’,不由得笑了出來。
他皮膚白,笑起來像是越南春卷外面裹著的米皮,晶瑩剔透的。好像陽光再猛烈一點,就能看到皮膚下隱隱的血管紋路。
小伙子貢布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幸虧他皮膚黑,也不怎麼看得見。
店內物價不算貴,大碗的松茸面只要20塊錢,量不多不少。他們還點了藏式臘肉,酸菜餃子,奶餅子和青稞酒。
光是聽這些菜名,就覺得胃口大開。
更何況,夏季是松茸盛發的季節,咬一口,舌頭都能鮮得掉下來。
暑假進藏的人不少,正值飯點,涌進來不少吃飯的游客。他們推門走進來,往周歲他們的方向看了兩眼,之后就不感興趣了,點了餐又開始大說大笑,分享照片。
越往川西深處走,越是沒人在乎他們網紅又或是明星的身份。這里更多的是平平凡凡生活的藏民,還有熱愛風景的背包客。
之前在D市時游客簇擁下山的喧囂城市場景,好像已經離他們很遠很遠。
江繁正在跟梁茴分享自己之前做的指甲款式,曹銳在搜索稻城的旅游攻略,周歲撐著下巴發呆,偶爾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沒有消息。
他們坐在中間靠墻的位置,店鋪不大,坐幾個大男人就顯得有些擁擠局促了。
周歲打開消消樂,正準備好好營業一把——這也是他們的金主爸爸之一,忽然聽到了店鋪外有車輪滾動的聲音。
不,說是車輪還不那麼準確,更像是行李箱在地上滑過的聲響。
咕嚕咕嚕,嘩啦嘩啦。
由遠及近。
手機里傳來一道尖細的TIMI,打斷了他的思緒。餐館里大家都在談天說地,人聲鼎沸,按理說他不會注意到這一點小動靜,但是周歲卻莫名的焦躁不安,難以平靜。
他直覺一定要抬頭。
于是他抬起目光,朝遠處看去。
街道上,盛明寒穿著一件黑色立領大衣,臉色一如既往地冷淡。他右手拿著一雙小一號的絨毛手套,左手拎著沉沉的行李箱,從他們面前不快不慢地走過。
只差一秒。
再晚一秒,周歲就看不見他了。
他立刻站了起來,“盛明寒!!”
這一聲,是不假思索的。
他聲音很大,帶著幾分急促,一下就蓋過了隔壁桌的幾個壯漢,大家都吃驚地看著他。
江繁不明所以,下意識看了眼街道外,還沒看到盛明寒的影子,周歲已經拉開椅子,小跑了出去。
盛明寒也停住了腳步,他隱隱聽到了周歲的聲音,只是找不到人。
然而下一秒,周歲從一家店鋪里追了出來,盛明寒微微睜眼。
兩人目光在空氣里撞上,心頭都是重重的一擊,敲得耳膜和指腹都顫抖發麻。
因為跑得急,有點岔氣,周歲說話時都帶著輕微的喘。他抬頭看向盛明寒,大腦一片空白,兩人無言注視了良久,周歲才慢慢想起自己要說的話。
“你怎麼跑到雅江來了?”他看了眼四周,沒有看到宋林書他們的身影。
“不用看了。”
盛明寒說,“我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
“我……”盛明寒想了想,“唐逸文托我給江繁帶一副手套。”
周歲瞥了一眼,他手上確實有一副羊毛手套,一看就很暖和,適合登雪山用。
他頓了頓,情緒有些微妙。
“你就為了這點小事特地跑過來?”
雅江和理塘之間雖然不遠,但也有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按照時間算的話,他應該是一大早就起來趕車了吧?
“不行嗎?”盛明寒思忖片刻,換了個沒那麼敷衍但很笨拙的理由,“我們關系好。”
……兩人D市游下來都沒說過幾句話,現在睡了兩個晚上,就好了??
算了,不說實話就不說實話吧。
他也不是很想關心這些。
周歲不說話,嘴唇抿成薄薄一條線。盛明寒盯著他看,不知怎麼的,嘴角難得勾了勾,笑得很克制、很隱晦。
他平時總是眉眼冷峻的模樣,但一笑起來,就像貢嘎山上的雪消融似的,被陽光暖出幾分溫度,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一開始墜在下巴尖上,又一躍躍進領子里,在干凈的襯衫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
周歲忽地移開眼。
“鄭從容不是說,必須要跟隊走完全程麼?你脫隊算違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