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安靜的環境下,倒是真有催眠的感覺。
“嘲笑病人是吧。”原枝抬眼瞪他。
他才沒有生氣。
劉寇言笑臉盈盈,雙手又撐著他的心,他完全生不了氣。
“算了,謝謝你。”
他最后說。
那雙手最終還是離開了。
原枝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喝完了那一杯水。
原枝拉開窗簾。
生病時,他眼里的一切象形都不再是天遠地闊下美好的生物,雨滴像是绦蟲從窗頭流下,奇形怪狀,又頗有生物美學。綿綿雨聲澆灌樓下的香樟樹。
“阿嚏——”原枝又打了一個噴嚏。
他寫了三行作業,就趴著睡了一節課,鈴聲響起時,他知道應該不會有人回來了,大家都去吃飯了。
他也餓,但真的不想動。
原枝往鼻子里塞了一團紙,寫完了半張數學試卷,等來第一個回教室的同學。
一個,兩個,三個……回來的人越來越多,教室從安靜又變為嘈雜。
原枝低頭思考倍角公式與半角公式怎麼化簡原式,眼前出現白色的塑料飯盒,飯菜飄香。
原枝一抬頭,果然是劉寇言。
劉寇言怕是沒撐好雨傘,右肩被打濕了,校服大面積的白色,更加顯眼。
“一猜你就沒有去吃飯,給你打飯了,”劉寇言驕傲地揚起頭顱,“看我對你多好。”
……換做平時,原枝會調侃著說“兒子對爹好”,可如今,確實有些感動。
心頭刺刺撓撓地癢起來。
原枝盯著那盒飯菜,極其輕聲地回答,好像就只有自己聽得到:“是啊,你為什麼一直對我這麼好呢?”
【4.大家都是演技派。】
半小時前。
劉寇言攥著校卡排在隊尾,輪到他時,他跟食堂阿姨說:“阿姨,我能幫我同學帶一份飯嗎?打包的。
”
阿姨看了他一眼:“要什麼?”
劉寇言掃視今天的菜肴,油炸的不要,辣的不要,油的不要,剩下的就只有豆腐青菜,還有飄著肉沫的海帶。劉寇言想著原枝也不愛吃海帶啊,也算是個可憐的病人,于是還是要了兩個炸雞腿。
劉寇言帶著餐盒回到座位。
“阿姨還真有打包盒啊?不說了,到時候帶點我的祝福給院長。”司楠楠說著,從佘賀成的碗里夾走雞腿。
“阿姨挺好的,還問我要不要專門放湯的盒子,但我怕我拿不動,算了沒要,我猜原枝喝熱水都喝飽了。”劉寇言伸直筷子,夾走另一個雞腿。
佘賀成的餐盤就只剩下西紅柿和牛肉丸了。
“哇,斯內克,”金炳嘉頭一回見如此光明正大的作案團伙,看看餐盤,又看看淡定吃飯的佘賀成,“他們偷你雞腿你不說嗎?”
佘賀成毫無興趣地回答:“我知道啊。”
“說什麼呢,”司楠楠不悅地聲調高,理直氣壯,“什麼叫偷,我們倆這叫助人為樂好吧,我們佘總不吃雞相關的東西。”
“你不吃雞?為什麼啊?過敏?”金炳嘉問。
聽佘賀成說過一遍緣由的劉寇言與司楠楠一起搖頭。
“不,他小時候特別喜歡吃雞。”司楠楠回答。
“那為什麼……”
“就因為太喜歡了,有一個禮拜天天吃雞,然后吃吐了,再也不吃了。”劉寇言說。
金炳嘉詫異道:“自己把自己吃傷了?”
司楠楠點頭道:“然后蔬菜也是這麼一回事,因為雞吃傷了,他就狂吃蔬菜彌補,然后……”
“蔬菜也吃吐了?……你可真厲害。”金炳嘉看著佘賀成。
這位仁兄既沒有解釋,也沒有搖頭,那就確定劉寇言與司楠楠說的都是真的。
……這人也太傳奇了吧?
“于是從今往后,只要是綠色的東西,他就不吃了。”劉寇言說。
佘賀成不喜歡綠色的食物到什麼程度。
他們出去玩的時候幾個人點了抹茶冰激凌,佘賀成當即跑到隔壁桌坐著了。
“不吃蔬菜不是對身體不好嗎?”金炳嘉問。
“我自四不喜歡綠色的菜,白蘿卜那種可以次。”佘賀成回答。
“原來是討厭綠色,不是討厭蔬菜啊,”金炳嘉知道原委后,有一點沒明白,“不過你既然不吃雞腿,干嘛還拿啊?”
劉寇言與司楠楠異口同聲:“給我們倆吃啊。”
金炳嘉感動地捂嘴:“……沒想到斯內克你竟然是好人啊?”
佘賀成終于有了表情:“你森麼意思?”
劉寇言觀賞著他們吵架,快速地吃完午餐,拎著盒飯就要先走一步。
司楠楠雙手托腮,艷羨地說:“真好啊,我也想生病的時候有人對我這麼好……”
“你生病了?”金炳嘉問。
司楠楠往后一靠,一只手搭著佘賀成肩膀,一只手翹著蘭花指指向金炳嘉,夾著聲音問:“這位公子,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詛咒我?”
“這怎麼能算詛咒呢?”金炳嘉喊冤,配合著演起來。
“這位知縣,你評評理。”司楠楠又拉佘賀成演戲。
佘賀成正玩手機,敷衍地抬頭又低下,手指摁著操作,張口結案:“以下犯喪,按律當斬。”
金炳嘉舉起裝可樂的紙杯,慷慨揚聲:“君要丞死,丞不得不死。”說完一口氣喝完可樂,捂著胸肌歐,“啪嗒”一聲,倒在餐桌上。
沒過十幾秒,“尸體”打了一個嗝。
觀眾劉寇言默默點頭:“可以,演的好,我走了。”
他擺擺手,拿起盒飯,走了。
金炳嘉起身,望著劉寇言的背影嘟囔:“好一個無情無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