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嶼一路緊張的心情不由放松了一些。
之后賀錚和徐桐進入咨詢室,時嶼在外面的休息間等,出于禮貌,他沒有亂逛亂看,只坐在沙發的一角安安靜靜的玩手機。
賀錚進去的時間很長,大概一個多小時,兩人才結束心理疏導從里間走出來,時嶼立馬上前。
“哥,你怎麼樣?”
賀錚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憊,抬手掐著眉心說,“沒事。”
“休息一會吧。”徐桐笑道,打發助理給他送來一杯溫水。
時嶼蹲在輪椅旁邊,仔細替賀錚攏好腿上的薄毯,而后看著他,期間他的目光還會時不時轉到身側的徐桐身上。
“想不想跟我聊聊?”
在再一次視線對上時,徐桐笑著問他,“我還挺想跟你聊聊的。”
時嶼便又去看賀錚,“哥?”
“去吧,我等你,”賀錚揉他的腦袋,對徐桐道,“我的任何事都可以告訴他。”
時嶼跟徐桐進入咨詢室。
因為時嶼并不是病人,徐桐收起職業化的那一套,只是像個知心姐姐一樣,隨口挑起話頭,“是想了解賀先生的情況?”
“對,”時嶼道。
徐桐看著他,“說實話,在見到你們之前,我很擔憂,心里設想過最壞的結果,因為從去年六月份開始,他的情況就已經很糟糕。”
六月三十號是賀錚已故爺爺奶奶和母親弟弟的忌日。
忌日當天,賀錚收到陌生號碼發給他的飛機失事的現場視頻,那天之后,他平日比較穩定的精神狀態再次開始慢慢崩塌。
賀錚自己也感覺到了,他找徐桐做過幾次心理疏導,但效果并不好,直到后來泡泡出事,賀錚便撇下公司準備回北又休養。
然而時嶼卻成了他計劃中的變數。
喜歡上時嶼卻又不敢跟他在一起的痛苦再次給賀錚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壘上一層沉重的負擔。
后來賀家人的出現便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這是一個漸進加重的過程,之前經過治療,賀先生對于本家人的攻訐是有一定承受力的,并沒有這麼容易崩潰。”
徐桐說道,她看時嶼臉色蒼白,溫聲安撫,“別誤會,給你講這些,并不是責怪你導致了他的崩潰,相反,你的出現讓我看到了希望。”
時嶼聽不明白。
徐桐解釋道,“兩年前,賀錚被他外公外婆送進療養院時,我正好也在北又工作,跟精神科的一位師兄共同負責他的治療,但不管是用物理加藥物療法,還是心理疏導,我們都沒有辦法把他從想死的絕望中拉回來。”
“最后我們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運用類似于催眠的手法給他大腦植入一個信號,大概意思是:你死了,僅剩的兩位老人怎麼辦?為了他們,你得活下去。”
徐桐看著時嶼輕聲道,“就這樣,他自己慢慢恢復了健康,之后賀先生也一直在積極治療,在積極求生,但這種求生意志太容易被打碎了,因為他潛意識里不想活,活著對他來說很折磨,也很痛苦。”
時嶼手一抖,撒掉了半杯水。
“對不起。”他馬上說,身體卻僵住了般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水液蔓延開來,順著桌板淋淋漓漓而下。
而他的大腦被“活著對他來說很折磨也很痛苦”撞的嗡嗡作響。
“沒關系,放輕松,”徐桐拿紙巾擦掉桌上的水漬,眼神溫和地看著他,“我說了你的出現讓我看到了希望,那你是不是應該再聽聽我后面的話?
時嶼終于把目光重新聚向面前的醫生。
“據我剛才講的,你應該明白賀先生的求生一直是被動的,但今天我們聊到你時,他的表現跟往常完全不一樣,很開心,也很為自己當下糟糕的精神狀態擔憂。”
“這是他之前從來沒有出現的心理。”
徐桐笑道,“擔憂是一個非常正向的反饋,有了這種情緒,我相信他自己總會有一天化被動為主動,積極求生。”
“但是,”徐桐話鋒一轉,看著時嶼,“我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你正在成為他新的精神支柱,明白我的意思嗎?”
時嶼點頭,“明白,我求之不得。”
徐桐彎起眼睛,“那行,平時不需要太過注意什麼,自然相處就好,對于賀先生親人飛機失事這件事,也沒必要完全當成禁忌,偶爾可以提一提。”
“他需要有人告訴他已故的人并沒有怪他,這件事不是他的錯,來減輕他心中的負罪感。”
時嶼把徐桐的話一一記下,又跟對方聊過一些郁抑癥相關的信息,兩人這才結束談話,離開咨詢室。
室外,賀錚正捧著一本時嶼半個字都不識的原文書看。
見他們出來,男人合上書,朝時嶼伸出手,“聊完了?”
“嗯,”時嶼走過去牽住他。
賀錚便看向徐桐,“徐姐,那我們走了。”
“好,記得回北又復查,你需要換新的藥。”徐桐叮囑道。
離開心理咨詢室,已經是中午,時嶼正想問賀錚去哪里吃飯,家里老媽先打來電話。
“你們起床了沒有呀?”
時嶼無語,“媽,都十一點了,豬都該睡醒了。”
“那誰知道呢,”云怡語調含笑,“既然醒了,要不你們過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