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正是很多加班黨們剛剛下班,要去吃飯的時間,一路過去賀錚遇到了不少人。
有的擦肩而過時會好奇地看他們一眼,賀錚沒再意,背著時嶼回到公司。
用腳踢開辦公室休息間的門,賀錚把人在床邊放下,轉過身時,時嶼像在車里一樣,手臂環住他,叫道,“賀錚。”
“時嶼,”賀錚垂眸盯著男生被發膠固定的頭發,仿佛知道他即將要說什麼般,先一步輕聲開口,“我過兩天要走了。”
做什麼事都講究一鼓作氣,否則會再而衰三而竭。
連著被拒絕幾次,時嶼終于失了所有的勇氣,他慢慢放開賀錚,身體歪倒,拿被子裹住了自己。
“我很困,老板,能讓我睡一會兒嗎?”他悶著聲音說。
半晌,他聽到了門被輕帶上的聲音。
時嶼喉嚨里發出了一聲嗚咽。
或許是憋不住了,或許是今晚的酒精放大了他的膽子,雖然四年前已經遭受過一次難堪,但他還是想豁出去再試一次。
可賀錚連喜歡都不讓他說出口。
此刻心里的難受蓋過了難堪。
四年前、四年后,他栽在了同一個人手里。
四年前,只有得不到的遺憾。
四年后的他,才知道單戀一個人竟能疼成這樣。
時嶼把頭藏進了被子,他想安慰自己,親都親到了,而且賀錚涵養夠好,被他那樣占便宜,都沒發火,還背他上樓,該知足了。
可人總歸是貪心的,得到一點,就會奢求更多。
而正因為貪心,此刻被對方無聲拒絕的他難受得無以復加。
時嶼咬住唇,有濕熱的液體滑出眼眶滲進枕頭,他罵自己沒出息——
你行不行了啊,時嶼?
被人知道你這麼丟人可怎麼辦啊?
但淚水卻控制不住。
休息室外,賀錚脫下外套,給貓倒上食糧,而后打開墻邊的柜子,從里面拿出一瓶蜂蜜。
確認沒過期后,他挖出一勺,沖了杯蜂蜜水準備拿去休息室,但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把杯子放在了茶幾上。
他拿過手機翻到溫景的微信,告訴他今晚不用過來,而后找到中午剛加上的沈亮微信,發過去一條:【你好,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能給我一個時嶼家人的電話嗎?】
沈亮估計正在玩手機,很快推送了林聰的微信名片過來:【我只有他大哥愛人的微信號,行嗎?】
賀錚:【可以,謝謝。】
他打開搜索欄,添加了林聰的微信,過了一會,對方點了通過,發過來一個問號。
【您好,方便發語音嗎?】賀錚問他。
林聰直接撥來語音通話,賀錚接起,“您好,我是時嶼的老板,賀錚。”
“我知道你,”對面男人的聲音很低沉,“什麼事?”
“是這樣,時嶼今天和我出去吃飯,喝多了酒,現在沒辦法回家,住在了公司這邊,我怕他父母擔心,您能幫忙報個平安嗎?”賀錚說。
林聰頓了頓,“這樣啊,行,麻煩你照顧他了。”
“不麻煩,”賀錚道,“謝謝您。”
掛斷語音通話,賀錚放下手機,視線定在正在吃貓糧的胖貓身上,久久沒再動。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當時針指向零點,賀錚起身,輕手輕腳地推開休息室的門,里面時嶼斜躺在床上,腳上鞋子已經蹬掉了,臉也從被子里露出來,這會是真的睡著了。
賀錚步子定了幾秒,隨即來到床邊,半蹲下來,打量時嶼。
他走后,對方顯然哭過,眼角有細細的淚痕。
賀錚伸手蹭了蹭時嶼的面頰,滿心澀然。
他最不想時嶼傷心,可是好像還是讓他傷了心。
當喜歡的男孩對自己投懷送抱時,天知道他有多想把自己內心深藏的感情捧出來給他。
但他不敢。
他精神狀態不好,自己有時候都沒辦法控制自己不會走上絕路。
而時嶼僅僅因為懷疑他要自殺,就操心成了那樣。
他又怎麼舍得讓對方往后每天都活在擔驚受怕之中。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離開了這個世界,會給時嶼造成多大的痛苦?
賀錚不敢冒險。
時嶼一覺睡得很長,醒來時,全身骨頭都軟了,休息室不向陽,四周光線很是昏暗,他不禁又躺了下去。
但緊接著昨晚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
時嶼抿住了唇,他有點不敢出去見賀錚。
正愣著,休息間的門開了,賀錚走進來。
“醒了,我還以為你要睡到下午去。”他笑著說,神情自然。
時嶼懂了,賀錚要把昨晚的事全然當沒發生過,這是對方遞給他的體面,那麼他該做個識趣的人,也得絕口不提才行。
他便搓了搓臉,十分上道地不好意思道,“每次一喝多,我就起不來。”
“挺好的,趁此機會睡個懶覺,”賀錚看著他,“那起來洗把臉?我買了午餐,吃一點墊墊胃。”
“好。”時嶼下了床。
洗漱完出去時,時嶼在墻角看到了賀錚的行李箱,他一直沒問賀錚關閉公司要去干什麼,于是吃飯時便問了出來。
“去北又。”賀錚答道。
北又是西北的一座小城,離T市上千里,昨晚賀錚的話讓他猜到對方可能要出遠門,卻沒想到這麼遠。
時嶼舀粥的勺子停住,他盡量讓自己語氣顯得輕松,“那還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