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嶼,通知所有人到會議室。”兀地,一道略有些冷淡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時嶼有些吃驚地抬起頭,賀錚不知何時到了,人正在往會議室走,對方今早出院,原本應該再在家休養幾天,結果現在卻從醫院直接來了公司。
看來這件事很嚴重。
瞧見他的衣角沒入門后,時嶼趕緊揮揮手,示意大家跟上。
近幾年恐怖冒險生存類手游大火,很多同行都爭先恐后地想要分一口這塊蛋糕,那麼要脫穎而出,精細的人物建模,逼真的情景設置,夠恐怖懸疑,吊人胃口的故事情節就成了至關重要的加分項。
一般情況下,游戲故事劇本的獲取有兩個來處,一是從外面買恐怖懸疑類小說的版權進行改編,二是找個能操刀的編劇直接寫劇本。
泡泡游戲開發設計雖然規模小,但也養著一個腳本編劇,這次開發恐怖手游,賀錚原本打算從外面買個故事,自家編劇卻說他有個壓箱底的本子,正好合適。
拿出來大家一讀,故事確實挺好,驚悚感,懸疑感都拉滿,劇情沒有bug,多支線并存,很適合改編手游。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公司的恐怖冒險手游項目便用了對方的故事,賀錚給了他一筆不小的版權費。
新開發的手游確實挺受歡迎,在營銷的推動下,受眾漸漸變廣,也因著玩家越來越多,網上慢慢有扒抄襲的帖子出現。
最開始只有零星幾個玩家在發帖,小范圍內傳播,然而昨晚一家影業巨頭突然在微博上甩出了一張起訴書,并艾特了泡泡游戲開發。
這下一石激起千層浪,營銷號、同行競爭對手、玩家、粉絲路人紛紛下場,事態便呈井噴式發展,等今早泡泡游戲開發得到消息,已一發不可收拾。
“所以,那本子抄了嗎?”賀錚坐在會議桌首位,手上把玩著一只圓珠筆,問得不疾不徐。
也不知是他病著,氣力不及,還是沒被這事兒影響心情,他臉上的神情很平靜,跟平日基本沒什麼兩樣,脾氣好到幾乎沒脾氣。
這給在場那位頭頂有些地中海的編劇一種事情并沒有那麼嚴重的錯覺,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訕笑道,“我是借鑒了一些他們想法和內容。”
緊接著他話鋒一轉,“但賀總其實不用太過擔心,當前的法律對抄襲的判定還沒有那麼嚴謹,只要我們找個靠譜律師,咬死了只是借鑒,這官司他們贏不了。”
話音剛落,賀錚手中的筆啪一聲丟在桌子上,微垂的眼皮撩起,目光直直看向編劇,慢聲吐出幾個字,“你把旁人當傻子?”
會議室里靜得落針可聞。
這是時嶼第一次見賀錚發火,明明他的視線沒有份量,輕飄飄的,語氣也淡的聽不出情緒,那張病愈后還有些蒼白的臉上更是未見絲毫怒容。
但就是讓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壓迫感劈頭蓋臉地砸下來。
時嶼有些意外,他從賀錚身上似乎感受到了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氣場。
這種氣場所帶來的壓迫力他只在父親和大哥身上見過,然而還沒等他有所體會,賀錚就斂了眸,身體往后一靠,淡聲道,“散會,都出去。”
令人忐忑,呼吸都不由屏住的緊張氣氛瞬間轟然而散。
仿佛剛剛都是時嶼的錯覺。
“我的媽,嚇死我了,上次見老板發火還是上次。”跟時嶼一起從會議室出來的孫苗苗搓了搓胳膊,心有余悸地跟他交頭接耳。
時嶼失笑,“廢話文學?”
孫苗苗聳聳肩,等回到行政部的辦公位,她又小聲說,“不過這張編做事兒也太不地道了,這不是坑全公司麼。”
“以前出過這樣的事嗎?”時嶼問她。
孫苗苗搖搖頭,“沒有,咱們公司也就剛成立一年。”
那賀錚會怎麼解決?
時嶼不禁把目光投向玻璃門緊閉的會議室,賀錚還在里面沒出來,不知道是在想辦法還是在生悶氣。
擰了下眉,時嶼拉過椅子坐下,在網上輸入“《星際重監》抄襲”的關鍵詞,找到扒皮貼,又翻出游戲背景劇情對比著看起來。
一上午過去,時嶼臉色越來越沉,張編劇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借鑒,但里面抄襲的內容其實是很明顯的,甚至有的地方就是中譯中而已。
難怪賀錚會發火,時嶼也不禁生出一肚子氣,覺得公司這位張編很不要臉,抄的這麼明目張膽,還敢腆著臉說自己只是借鑒!
時嶼的性格不太穩重,熱血上頭就比較容易沖動,他點開跟賀錚的微信對話框,噼里啪啦就敲了一行字上去,打算問問自己老板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敲完剛要點擊發送,對話框里卻先彈出了賀錚的消息:【中午別訂餐,跟我一起去外面吃。】
看到消息,時嶼愣了愣,又一個字一個字的把自己質問的話全刪了,眼睛不禁彎了彎,莫名地心情變好了幾分。
十二點,賀錚從辦公室里出來,朝時嶼偏了下下巴。
時嶼立馬關上電腦,跟賀錚出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