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市下雪了,承渡舟和段星野一起出門采購年貨,回來的時候,走在積雪的道路上分外小心。
進門之前,段星野來到門口的信箱邊,褪去手套,朝指尖呼了一口熱氣,白霧散開,他伸手取下信箱里爆滿的信件。
因為闞大山是劇作家的原因,每到春節,總會有各種好友以及機構寄信,所以近期每天都需要清理信箱。
段星野低著頭,隨手翻了幾份。
冬天在戶外,他戴著白色的羊絨帽,從帽檐邊緣順出來幾縷烏黑的發絲,襯得一張精雕細琢的臉蛋愈發小巧,在下雪的天氣里,他雪白的皮膚亮得幾乎通透,垂著視線看信件的時候,鴉羽一樣濃密的眼睫毛會輕微顫動一下。
承渡舟一手提著袋子,一手撐傘,就站在一旁,思緒再次在段星野這兒迷了路。
十七·八歲的少年長身體很快,也正是青春期荷爾蒙爆發的時候,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承渡舟曾經懵懵懂懂的感情日漸清晰,私下相處時,因段星野的美貌失神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不過他一直內斂本分,除友誼之外的感情都不曾向段星野表露過。
況且承渡舟一向反對早戀,怕耽誤考大學。
——“這好像是我爸寄來的。”
段星野突然出聲,拿起一張夾雜其中的明信片,示意給承渡舟看。
承渡舟回神,瞅一眼。
明信片的質量很高檔,正面的圖畫是富有年味的紅色風格,背面空白處寫了簡簡單單的幾個打字。
【星星,新年快樂,祝一切都好。】
署名一個抽象的單字“段”。
承渡舟皺了下眉,知道是段啟圍的時候,第一感覺是不愉悅。
不論段啟圍過去對他如何客氣,但是他現在僅站在段星野的立場考慮,段啟圍自從離婚放棄撫養權后,就再也沒回來看過段星野,如果決定不再給予身為父親的關懷,干脆不要來打擾他們的生活,但是像現在這樣逢年過節寄一張明信片,定位尷尬,沒有誠意,把親生兒子當成公司客戶一樣去維護。
承渡舟問:“你準備怎麼辦?”
段星野把明信片放在外套寬大的口袋里,說:“先進去放東西,再陪我去趟郵局。”
承渡舟不解,但沒有過問多余的事,他一向尊重段星野的決定。
兩人沒進屋,把采購物品以及信件放在門廊下,便一起走向距離社區不遠處的郵局。
段星野不用提東西,便沒戴手套,兩只手塞在外套內里毛茸茸的口袋里,卻依舊感覺不夠暖和,他像一個球,走著走著,圓潤地挨到承渡舟身旁。
承渡舟瞥他一眼,伸出手,段星野握住,然后由承渡舟帶領著揣進口袋里。
顯然,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
冬天段星野喜歡握手,尤其承渡舟火力旺盛,手跟手貼著很舒服。
段星野深吸一口冷空氣,鼻尖再次泛起濕潤的粉色,輕松道:“我準備把明信片退回去。”
承渡舟安靜一下,道:“如果不想要也可以不處理。”
段星野搖頭,語氣里多了幾分堅定:“要退回去,不然明年、后年、大后年,每年都會有這樣的明信片,退回去是表明立場,我不需要他的親情施舍。”
外套口袋里,承渡舟捏了捏段星野柔軟的掌心。
段星野一步一步踩著積雪,鞋底發出吱呀聲響:“其實沒我想象得那麼難。
”
承渡舟看他:“什麼?”
“父母離異這件事。”段星野低下頭,專心踩著雪,語調很平靜,面容也很淡然,道,“第一次跟他們去律所的時候,是晴天,但是透過寫字樓的玻璃看出去,總感覺像陰天,我那段時間也不想回家,覺得家里沒有聲音,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但是現在不會了,要不是今天收到這張明信片,我也沒意識到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們了。”
承渡舟心下放松,他怕明信片的出現會打擾到段星野,但段星野已經不受父母的事困擾了。
段星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好的,反正知道外公會愛護他,承渡舟會陪伴他,這是他確信的兩件事,久而久之,不安的心就沉靜了,漸漸也就明白,父母的離異不是他的錯,父母的過去不代表他的未來。
段星野走著走著,突然道:“我想玩雪。”
兩人決定中途開個小差。
段星野把手套戴上,接過傘撐好,承渡舟蹲在草叢邊幫他收集雪球。
忽然,承渡舟脖頸后方一冰,他被激動得縮起肩,回頭看。
段星野剛才抓起的一捧雪全灑進了他的后衣領,因惡作劇成功,大笑著跑開了。
承渡舟被捉弄得牙癢,但看到冰天雪地間段星野無垢的笑顏,那點點不甘都化為了無奈。
新的一年,他依舊希望段星野天天開心。
*
很多年后,段星野問:“為什麼你每年都祝我天天開心?”
承渡舟道:“因為你開心了,就不會折騰我。”
“……”
段星野讓承渡舟見識了一下如何在開心的時候折騰他。
*
進入高三,惠思特的學生分為兩撥,一種是專注申請國外大學的,另一種是備考國內高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