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星野不想炫, 但承渡舟炫得像個土財主, 搞得氣氛很尷尬, 他不知道怎麼接蔣斯祁的茬。
正在這個時候。
一群同學隔著門廊看到新來的蔣斯祁, 其中一人興高采烈地高抬手:“斯祁!”
蔣斯祁扭頭看了眼, 對夫夫倆道:“走唄,一起過去。”
段星野趁機推著承渡舟朝另一個方向走, 說:“你先去, 我們還有些客人要見, 一會兒見。”
“行!”蔣斯祁爽快應下, 離開了。
可段星野沒帶承渡舟去見客人——這麼個丟人現眼的家伙, 恨不得就地埋了!——而是把他推到樓梯下方的角落。
承渡舟被推得一個踉蹌,站穩,表情茫然:“干嘛?”
“你怎麼回事?”段星野抱起雙臂,凍著一張雪白小臉,“讓我戴手表就是為了在蔣斯祁面前炫富?有什麼好炫的?哪兒沾染的壞毛病?”
“怎麼拉。”承渡舟稍稍繃緊一下眉梢,毫無反思的覺悟,說,“這表就是我給你買的,就是八位數,還不讓我說了。”
“???”段星野伸手扯了下承渡舟的肩袖,道,“你禮貌嗎?蔣斯祁剛來,你連招呼都不打,上趕著報價格,他作為客人會怎麼想?”
誰料土狗梗起脖子,一臉倔強:“你就知道考慮他的感受!那你跟他吃炒年糕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
“…………”
段星野啞火。
炒年糕……又是炒年糕……什麼都能扯到炒年糕。
他輕瞇眼看承渡舟,脖頸側邊通透晶瑩的青筋蹦了兩下,聲音驟然提高:“炒年糕成過不去的坎了是吧承渡舟!”
恰巧一個阿姨托著餐盤從樓梯口經過,被爆發的清亮嗓音嚇一跳,探頭朝角落看。
敏銳地察覺到外界投射來的目光,段星野雙手叉腰,朝另一邊轉過身,背對阿姨的方向。
承渡舟也自覺地轉向別處。
兩人都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阿姨看了兩眼,迷茫地走開了。
角落里安靜下來,夫夫倆還朝著不同的方向。
冷戰的氣氛在一寸寸凝結周圍的空氣。
段星野冷著臉,就這麼晾著承渡舟,不慣他。
承渡舟懟在儲藏室的門前,耷拉著腦袋,用鞋尖一下下輕踏高出來一小截的門框。
過了會兒,他聲音低低的,帶著賭氣:
“你就是不在意我……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別人都是好的,你跟別人玩去吧。”
“……”
段星野深吸氣,眼神朝上方看,嘴角輕顫,牙齒咬了咬下唇,拿不準是什麼表情。
每次遇上不講道理的承渡舟,他常常分不清自己是想笑還是想哭,抑或是兩種心情同時存在,并且萌生出一團蠢蠢欲動的感覺。
段星野雪白的臉頰上很快因情緒激起薄紅,他整理了一番心情,回過身,拉住承渡舟的手臂把人轉過來,上前兩步,伸手抱住承渡舟的腰,仰高了臉,下巴墊在男人肩上。
承渡舟沒有猶豫,接受了這個擁抱,彎下脊背,也伸手抱住段星野。
他們就這麼和好了。
一樓大廳的環繞音響將第一無伴奏小提琴組曲傳遞到每個角落,賓客的交談和歡笑聲隔著一段距離,跟透明玻璃碰撞的清脆聲響交織一起,燈光像琥珀色的蜜流淌得到處都是,鮮花和香氛的氣味隨著空氣幽微地波動。
夫夫二人在樓梯下方的角落里,維持擁抱的姿勢,靜靜地形成獨屬于兩人的空間。
過了半晌。
段星野開口,下頜因為有些緊地抵在承渡舟肩上,腦袋便跟著嘴唇開合的幅度輕動:“你別給我鬧。
”
承渡舟:“我沒有……”
段星野來回撫了撫他的后背,說:“沒人看不起你。”
聞言,承渡舟抱著段星野的力度收緊了,點點頭。
他忽然覺得眼睛有點酸,鼻子也是。
***
隨著賓客如約而至,一樓越來越熱鬧。
闞大山六十多了,依舊硬朗,跟故友聊天時,笑聲隔著大半個廳都聽得見。
段星野和承渡舟一前一后從樓梯口出來,一同走向客廳。
段星野道:“在蔣斯祁他們面前不許垮臉。”
承渡舟淡淡垂睫:“哦。”
雖說高中時的不愉快過去了好久,但承渡舟記了這麼多年,有些情緒,不可能輕易地一筆勾銷。不過他現在長大了,也強大了,不會輕易受他人影響,最主要是剛被段星野訓斥一頓,所以一會兒面對段星野那群朋友時,場面上的客氣會做足。
兩人正說悄悄話的時候,廳里的人聲慢慢如浪潮般退去,成了嗡嗡嗡的竊竊私語,連闞大山的笑聲都消失了,賓客們不斷朝門口看去。
段星野察覺到氣氛的轉變,順著大家的目光一探究竟。
就見一個女人,面容如雪般白凈淡雅,烏黑柔順的長發披散,素色的衣褲外,穿一件垂落及腳踝的湖綠色印花波西米亞風袍子,輕盈浪漫,配上疏冷的神態,塑成了她身上藝術而又自由的氣質。
從機場到這兒的路上堵車,闞虞有些遲了,在全場的視線聚焦下,她不見絲毫拘謹,進入門口后站定,目光時不時在場內某處停留,最后,隔著人群落在一位容貌雪白稠麗的青年身上。
闞虞看了片刻,露出一抹因久而未見而略顯客套的淺淡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