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一愛上君淵開始,他一直覺得,自己更愛君淵,自己在這一段感情里付出更多,自己才是一個求愛者。
而君淵永遠高高在上,需要他踮起腳尖才能觸碰。
南一忘了。
年幼被君淵撿回妄淵的他,根本不懂愛。南一忘了,天生仙靈原本也只有一顆道心。南一忘了,是君淵讓他學會,什麼是愛。
遇見那一刻,他確實對君淵伸出了手,但先動心的人,究竟是誰?
若不曾動心。
若心如磐石。
怎麼又會有佛惡殿里那些年,那些異常的舉動與關心。
君淵是從未說過一句愛他的話,然而,男人的每一個動作、眼神,每一次霸道的占有與疼愛。
其實已經包括了愛的含義。
就像南一在雪天撐傘,為花遮雪,那種不可替代的特別。雖然君淵沒有說出口,但男人這些年在他身上付出的時間與心思,又何止救下一朵花那樣簡單?
南一說不出遮雪原因。
君淵說不出愛是什麼。
當年的寂滅沒有否定南一的憐愛之心,現在的南一卻不相信君淵愛他。
妄淵崖底墜落之際,南一只覺得痛快,因為他認為這一切都是君淵造成,咎由自取。
但,如果、如果南一能更堅定的相信君淵,而不是一味逃避,怯弱,否定君淵的愛意。或者更簡單,他只需要與男人認認真真溝通一次,而不是選擇如此決絕的方式斬斷羈絆。
結果。
會不會變得不同?
重生之后,他困頓迷茫過好幾次,其實他感覺到君淵的愛了,只是他一直不相信,把這種感覺當作一種錯覺。
兩生兩世,南一直到這一刻才想起記憶里那一朵小白花,心血與時間,所有付出,雖然說不出口,明明,全部都是因為愛。
終于,歷過千帆。
南一相信君淵真的愛他,然而,他再次感到了久違的孤獨。
……
神格在天塌地陷中劇烈崩壞。
剎那間,爆發的滔天靈流,宛如一場壯闊海嘯般硬生生撐破了祭天陣的束縛!
天機方轟然炸裂,靈光碎片映亮蒼穹,眾人震撼心驚,眼睜睜看著萬丈蓮火在頃刻間被一層層靈流蕩平!
風云驟變,狂流涌動。
南一跪在天地間,冰涼神色,仿佛看不見、聽不見,感知不到周圍一切事物。唯獨,伸手,一點點握住了面前的焦土。
滿手余燙。
就像以前君淵抱他,可以汲取的溫暖。
但焦土只是焦土,終將化作一縷塵,再沒有單薄的鳳眸,霸道的吮吻,甚至聽不到那沉冽又深情的喃喃。
南一有些疼,越來越疼,胸口就像窒息般痙攣著,甚至感覺自己就要這樣痛死了。
他開始惱怒這樣的疼痛,恨不得一刀了斷更為干脆。然而最后,在某種臨界點的一瞬間,他還是緩過來了。
鳳詡強撐起身,看向遠方的南一,顫聲道:“這、這是怎麼了?!”
池吟洲沉聲道:“師姑的神格,毀了。”
神格會在仙靈遭遇無法承受的劇烈痛苦之際毀壞,拂雪便是因此淪為墮神——而南一竟然也失去了神格!
澤青冷眸,抬步走近南一,卻見半空中急掠而下一道身影,正是匆忙趕來的暮山!
“師尊!!”
暮山護在南一面前,手持冰離,冷冷面向澤青,“青帝!你別再過來了。”
眾人不料暮山會突然出現,澤青冷笑一聲:“憑你,也能攔住本座?”
暮山翻過腕,掌心赫然握著一串南檀念珠。
佛藏!
居然在她手里。
先前暮山與佛藏一起卷到遠灘,一路追查眾人下落,耗費不少時間,忽見天機方現于蒼穹之上,倒是為她引了路。
“你若再上前一步,我便毀了佛藏。”暮山冷道。
沉默半刻,澤青微斂眸光,說:“小山,不要沖動。何必用劍指著師叔呢?我向來是疼你的,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
暮山蹙眉,目光掃視著一片狼藉的周圍,雖不明情況,但仍不敢輕易相信澤青,“不要廢話!你現在立刻滾!不準靠近師尊。”
澤青沒動,暮山冷笑一聲,徒然握緊佛藏,“信不信,我真的把它捏碎。”
“好吧。”
澤青忽而勾唇,稍微退后兩步,“如你所愿。”
暮山也在后退。
她一邊靠近南一,目光一邊緊緊地盯著澤青,生怕他有所妄動。澤青卻表現得十分配合,甚至轉了身,緩步離去。
暮山稍微松氣,終于湊到南一身前,欲將他拉起,“師尊。”
“您怎麼樣了?”
剎那間!
地心倏而迸發一道青光靈流,猛然卷向暮山的手心,疾若閃電,根本難以躲避!暮山忙將佛藏向上一拋,靈流瞬間調轉方向,眼看便要得逞。然而,有一只纖手,動作更快。
南一掠下半空,手持佛藏,紅衣飄然——
“澤青。”
南一在電閃雷鳴中抬眸,發絲沾濕了蒼白面頰,冰涼聲音如同游魂:“已經夠了。”
先前的崩潰與劇痛仿佛隨著那一場火,那一場爆炸沉寂。南一還是南一,還是不可動搖的三清歲華。
“毀了往生錄,你會后悔的。”
但澤青還是看出來了,那冰涼雙眸之下強壓的猩紅恨意,仿佛一張崩到至極的弦,輕輕一握啊,便能捏碎、捏壞這種脆弱。
澤青惡劣笑道:“知知,跟我合作吧,至少你還能在以前的世界里看見君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