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兒。
這是哪里。
師叔怎會見面的第一眼就邀請別人做道侶!!更何況……南一還是凈蓮魔尊的那什麼,這不是明擺著搶人嗎?
師叔閉關這些年,性情簡直是愈發喜怒無常了?!
氛圍逐漸變得尷尬又古怪。
“師尊!”
遠處忽而傳來一聲遙遙吶喊:“您終于出關了——”
先前池吟州重傷難愈,剛到江寧便被璇璣古華的陰陽結界圍困,剛剛赤蛇作亂,陰陽結界有所松動,他正好趁機逃出。
澤青看向他,緩聲道:“你倒會挑時候。”
池吟州性情剛直,沒聽懂他這話的含義,下意識認為自己辦事不力,惹得師尊不快,道:“弟子慚愧,不僅沒能護住天水城,還勞煩您親自出關,請師尊責罰!”
“確實該罰。”
輕飄飄話語砸下,聲音平淡,池吟州卻連忙俯跪垂首,一幅聽訓模樣。他方才一路過來已經見識到城中慘景,內心愈發自責。
原本陶如見了池吟洲有些驚喜,此刻卻一反常態沒有湊熱鬧,反而躲到南一身后,好像很怕澤青發難。
在場無人敢貿然出聲。
南一忽而驚覺,澤青雖神色淡雅,氣勢也與君淵大相徑庭,閑散溫潤。但他畢竟是青帝,三界四海唯一仙尊,所有人都該是敬他、怕他的,并沒有外表顯露那般平易近人。
池吟州是青帝大弟子,未來又是神道宗掌門,想必青帝平日對他更為嚴苛。
池吟洲也是為了保護他才受傷,南一有些愧疚道:“池掌門,天水城淪陷也并非你一人之過,不必全然攬錯。”
池吟州悄悄瞥向南一,暗中示意他千萬別求情。
師尊性情向來古怪,求情只會愈發震怒。卻聽澤青笑了一聲:“南南所言甚好,那便不罰了吧。”
池吟州動作微僵……師尊并非好說話的人?怎麼今日如此反常?
如今赤蛇暫時退潮,但難保沒有一些趁機潛逃,并且蛇源還未查清,眾人決定先退回江寧。
君淵心魔發作,冥界主事便成了衛雪臨,秉承著仙冥兩界的「友好之誼」,他敷衍行禮道:“青帝。”
澤青一笑:“本座閉關許久,人間現在可真熱鬧啊。”
衛雪臨看向南一道:“小主子,尊上現下昏迷不醒,您看怎麼辦?”
……
關他什麼事。
南一冷漠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音落,他沒有絲毫留戀,轉身進城。反倒是澤青側目,朝著君淵的方向輕輕瞥了一眼。
——
天生魔靈性情淡薄,目空一切,并不像普通人那樣能擁有強烈的情感與愛恨。因為強悍,極其矜驕、以自我為中心,很容易忽視他人感受。
夢魘,原本也不該出現在君淵靈識。
閉關妄淵之初。
當時的君淵對南一還遠遠未有這樣強烈的占有欲,小狐貍年紀尚輕,獨自被養在佛惡殿,任其自由生長。
烏天掛著血月,沉重殿門推開,男人緩步踏入,一眼瞥見美人榻上的身影。
少年蓋著他的玄袍,漆墨深稠光線之下,隱約露出纖臂與瑩白肩背。清瘦、羸弱,給人一種欲碎未碎的脆弱感,偏偏那對蝴蝶骨充滿了誘惑,好似蹁躚雪瓣上振翅的蝶。
忽而烏云散月。
凄白月光渡亮了少年精致又漂亮的側臉,哪怕身處昏光沉影、幽閉靜殿,仍舊流露出純稚無辜的情態。
君淵想起,這是他一時興起撿回的小狐貍——沉寂內心在這一刻好似有某種感情轟然破土!
兇獸忽而有些不悅。
少年應該躺在春日里,睡在和風中,金尊玉貴的養著,捧著,而不是身處暗無天日的大殿。
約莫是君淵的氣息太過冷沉,少年最終被驚醒了。他睜眼瞬間,那是君淵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美景。
天池玉色。
檐上白雪。
“哥哥。”
少年又對著他笑,明媚如同初見那日,君淵知道小狐貍有多膽怯,說話輕聲,不敢隨意出門,害怕宮里很多人。
但大抵是被君淵撿回,所以每次看見他都會笑,一幅全心依賴模樣,“你又閉關回來了?”
在此之前,君淵一直覺得凡人弱小,不值提及,更不會在意,但他卻鬼使神差靠近道:“你喜歡這里嗎。”
少年微怔,顯然不理解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但他天生便是不會說謊的性子,乖乖道:“不喜歡。”
“這里好黑。”
君淵眸光微斂,說:“以后不會黑了。”
美人應該睡在春日里。
后來,明無魔宮出現四季,有了東升日落,夏陽冬雪。而少年在他面前一天天長大,親密陪伴,直至有一次,他哭著來問君淵——爐鼎是什麼?為什麼宮人要叫他爐鼎?
所有人都有名字,為什麼他沒有。
向來冷漠的凈蓮魔尊第一次動了真怒,如同兇獸珍視的寶藏受到欺辱。
那一日明無魔宮哀鴻遍野,漫天魔息與炙熱火光里,他踩著鮮血將少年抱坐高位,親手把南檀念珠戴在纖細腕間,說:“有名字。以后今日就是你的生辰,你就叫南一。”
“取字一,是獨一無二的一。
”
南一彎著眸,看向他,甜蜜一笑。
忽而夢境一散。
面前是南一冰涼眼眸,冷漠話語,小狐貍說:恨他,別碰,不喜歡,從前所有都是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