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暴漲, 燭火搖曳,魔息很快充斥著整間喜房, 壓過了熏香的甜膩。
“南南。你看著我, 你看清楚——是我!”
為什麼南一不肯看他了?明明, 明明以前南一眼里只有他!
兇悍力道之下南一被迫仰首,顫聲道:“君淵……你為什麼……”
為什麼在這里。
不應該在這里。
這高傲的男人應該坐于高殿,運籌帷幄,陪伴佳人,為何會突然出現皇甫府,還跟他穿著一模一樣的喜服。
“覺得很意外?”
君淵盯了南一半響,忽而伸臂,強勢的將那纖細身形禁錮入懷,手指挑開紅綢前襟,垂首間,仿佛兇獸般嗅著那熟悉的南檀氣息——他的動作很急,力道又兇,偏偏陰鷙神色漸漸緩和,空置許久的冷寂心口,似乎終于填滿、完整。
“七個月零十七天,南南,你與鳳詡過得愉悅嗎?難道他沒有告訴你,我一直在找你。”
鋒利目光如冰如刃,南一難以承受,別過臉,卻又被君淵捏著面頰,大力掰回。
如同兇獸在審視珍愛的寶物——
君淵的視線緩緩掠過南一身上每一寸。他發現小狐貍又清瘦了些,脆弱、蒼白、線條伶仃,白皙鎖骨好似羊脂冷玉,襯著喜袍,那一抹眼尾的濕意也泛起漂亮紅潮,不用刻意,便是渾然天成的誘惑,驚心動魄的恰到好處,令人癡迷。
容顏如舊。
但還是有些不同了。
一想到這種改變,是南一離開他以后發生,是他根本不曾知曉、不曾參與的,君淵嫉恨到聲線發啞:“還要逃嗎。”
“回答我!”
他顯然有些失控了,連以前在南一面前維持的克制與矜持也散了干凈。
因為惱恨,那壓迫性力度幾乎要將人的骨血融碎。天生強悍,讓君淵習慣去掠奪任何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但凡被他看中,不論愿不愿意,都只能承受。
“原來你也知道我在逃。”
但南一不想。
他不愿意再做一個承受者。
“你能追到這里,還不明白嗎?”
南一撐起身,原本咫尺的距離愈發靠近,兩人青絲纏繞,鼻息交融,卻遠遠無法達到更近一步的親密。
他沙啞著聲音說:“君淵,你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我呢。”
“南南。”君淵怔然半刻,手背青筋徒然暴起,甚至因為克制微微發顫,但他還是輕柔摩挲著南一被枕間擦紅的雪白側臉。
“你好好給我一個解釋,不要試圖惹怒我。”
“你還想要什麼樣的解釋?”
南一看向君淵,那洇濕紅眸無辜又可憐,語氣卻帶著天真的殘忍:“你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
太疲倦了。
他耗費心機逃離冥界,仍舊無濟于事……既然注定與君淵要糾纏不休,不如早點了斷。
“你想聽我是被鳳詡挾持,還是想聽我是被強迫的,我也不想離開你,我好愛你啊?”
南一乖軟笑道:“君淵,你真好騙。”
君淵怒斥:“南一!”
“一定要把話說的那麼明白嗎?你明明清楚,我沒有被強迫,是我自愿。從開始給綺羅下致幻藥,到后來幫助他們逃脫,在妖王宮,天香客棧,青霧山腳下……”
南一絲毫不畏道:“甚至更早,很久之前,我就已經在計劃離開你,我想離開你。”
“誰教你說這種話?”
天翻地覆間,南一猛然被按入枕榻,君淵俯腰而上,力道兇悍,連粗重呼吸都透著戾氣狠勁兒。
“再說一次?”男人抬眸,沉瞳如淵,陰鷙氣息好似風雨欲來、將落未落的雷霆。
“是誰教你,南南,是誰教你說這些膽大妄為的話?!”
本能求生欲拉扯著南一,讓他不要再貿然開口惹下雷霆之怒,但他卻硬生生壓過了這種與生俱來的恐懼,固執、不肯悔改的說:“沒有任何人教我。”
“事實如此。君淵,你總是高高在上以為一切都應該臣服于你,屬于你,但你其實很可笑。就像現在……都到這份上了,你該不會還以為我離不開你吧?”
是君淵把他的心活活剖碎,這一切明明是他親手所賜,現在又為何還要裝作這幅深情模樣?
南一笑出聲,甚至內心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慰,“你當然要這麼以為。因為你覺得我愛你呀,但你不知道,我以前有多愛你,我現在就有多憎惡你。”
那諷刺的笑音,無疑是燒毀兇獸理智的最后一點火星。
不是。
這不是他的南一。
他的南一不會這樣笑,不會用這麼冷漠的語氣說話,更不會主動離開他,這段時間君淵寢食難安、不眠不休,甚至不惜毀約親自離開冥界,好不容易尋到人,然而此刻南一說的話。
他一個字都不想聽,也一個字都不信。
“自愿?”
“……”
“你的計劃,你想離開我?”君淵雙眸猩紅,兇狠地問:“為什麼?!”
……
為什麼?
南一也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被君淵撿回冥界?為什麼他要當下賤的爐鼎?為什麼他一腔熱愛只能換回紅顏枯骨,兩生兩世了!為什麼君淵還要問他這種天真的問題?!
他做錯了什麼?
難道愛一個人是錯的嗎?難道愛一個人就不可以反悔?不可以更改?一定要一錯再錯嗎?
“沒有為什麼……非要說的話。”
南一閉了閉眼,緩緩道:“我受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