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會不會是因他而死……他的任性出逃、盜取佛藏,導致了這種結局。
在這一刻,南一甚至忘記了對君淵的恐懼,甚至想破釜沉舟、孤注一擲的出現在男人面前——
結束這一切。
“大家快過來——后院還藏著一個地窖!!”
安歌的喊聲猛然喚醒南一,稍緩半刻,他疾步趕去。
推開殘損不堪的院門,只見馬廄地面露出一張黑灰泥板,下方是農戶家常見的自建地窖,平日用于腌菜存酒。
琳瑯俯地貼耳,疑惑道:“好像有響動……是不是還有人啊?”
暮山沉眸,“打開看看。”
池吟洲輕揮袖,泥板霎時掀起漫天粉塵與腥惡悶臭,凹地陷出一道面積窄狹、幽暗臟亂的土坑。陶如原本乖乖站著,起窖瞬間卻突然向后躲去,神色有些害怕。
南一看向他,“陶陶,別怕。站在我身后別亂動。”
陶如盯著漆黑地窖,一反常態的沉默了。
水泥板完全挪開,天光射入,隨后下方依稀傳出一些斷續的抽泣……聽聲音,竟像是一個女孩的哭聲!
“還真的有幸存者,我下去看看。”琳瑯行事與性格一般火辣,音還未落,半身已滑入地窖。
暮山囑咐道:“小心行事。”
須臾時間,琳瑯便抱上來一個渾身臟污、面黃肌瘦的小女孩,約莫受驚過度,還在不停啼哭。
南一也不顧白袍易臟,用袖口擦凈小女孩的臉,喂了水和安神丹,又輕聲哄了好半天,她的情緒方才漸漸平靜。
雖然不哭了,但還是很害怕,小女孩緊緊縮在南一懷里,雙眼紅腫,牙關顫抖。
暮山俯身,溫柔道:“小姑娘,你別害怕,我們沒有惡意……你是云邊鎮的人嗎?”
半響,小女孩猶豫點頭,啞聲說:“我叫阿晚。”
“阿晚。我是青霧山的掌門……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云邊鎮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我不知道。”阿晚淚珠滾落,害怕道:“鎮上來了好多的人……阿娘只能把我藏進地窖里。”
池吟洲問:“是什麼樣的人?”
“不認識……但他們帶著彎刀,不僅殺村民,還放了黑色的火燒村,我很害怕……到處都是死人,村民全都死了……”
暗鴉衛。
烈蓮焚焰。
眾人眸色一沉。
這件事果然與冥界有關!
此地不宜久留,阿晚目前的狀態也不適合過多問話,暮山決定先去天水城落腳,再作商議。
往城路途,南一又哄著阿晚說了幾句話,得知她今年只有八歲,祖輩世代都是云邊鎮村民……這麼小的女孩,原本家興和睦,卻親眼目睹了父母慘死,埋下一生都難以揮去的陰影。
南一心生憐惜,愈發不忍。
黃昏之前,眾人趕到了悅來酒樓。
近日世道不太平,酒樓客滿,堪堪只分到三間房。暮山本想帶著阿晚同住,但她顯然還未克服害怕情緒,仍緊緊攥著南一的衣袖不肯松手,若誰來勸,想抱走她,便哭得更厲害。
南一輕聲道:“我和阿晚住一間吧,也就一晚上而已,我守著她。”
暮山點頭,剛想招呼陶如和池吟洲湊合一晚,卻見他還傻愣愣地盯著阿晚……目光有些出神。
“陶陶,你怎麼了?”
陶如的性情天真,極愛熱鬧,今日卻有些沉默,半響方才道:“我害怕。”
池吟洲笑道:“陶陶都多大了,還害怕一個人睡覺?那今晚你跟我擠一間吧。”
眾人回房休憩,很快便到晚膳時辰。
阿晚現在情緒惶恐,不宜出門,南一與她商量道:“你乖乖在房間里休息,我下樓給你端一碗粥,好不好?”
阿晚怯生生的看著南一,緩緩點頭。
南一摸了摸她發頂,輕聲掩門離去——轉身瞬間,南一并未注意,阿晚忽而對著他背影,露出一個森寒詭異的微笑。
樓下有一些食客正在用餐,酒樓伙計滿堂穿梭,擺酒送菜,熱鬧非凡。
南一入了座,暮山和池吟洲正在討論今日搜查的線索,琳瑯和安歌爭搶著一只雞腿,而一向活潑好動的陶如,卻像沒什麼胃口,拿起木筷有一搭沒一搭的戳著碗,頗為心不在焉。
“陶陶,不喜歡吃這些菜嗎?”
南一笑道:“若是不合胃口,我給你換一些別的。”
“美人哥哥。”
陶如瞧著他,猶豫道:“你房間里的人呢?”
“阿晚的情緒尚未平靜,先在房里休息。”
“這小女孩也是可憐,年紀輕輕便成了孤兒……我準備把她帶回青霧山好好安置。”暮山嘆息道:“冥界簡直喪盡天良。池師兄,青帝到底何時能出關?必須盡快告知他冥界的惡行,以應不測。”
池吟洲沉思道:“原本還有一段時間,但事出緊急,我回去后便立刻請師尊出關。”
南一惦記著阿晚,特意去廚房盛了一碗米粥端上樓。夜色昏暗,回廊寂靜,推開月光耀映之下的房間,卻發現空無一人。
阿晚呢?
她的性格那樣膽怯,按理應該不敢亂跑……難道發生了什麼危險?
南一正欲尋人,忽覺一陣幽涼的夜風拂過面頰,窗榭大敞,吹動門檐懸掛的銀貝風鈴,光滑鏡面,赫然映出一道扭曲怪影!
南一猛然轉身——
人。
或許不能稱之為人。
“阿晚”用一種常人絕難做到、扭曲怪狀的姿勢貼在墻沿!她的半張臉已經冒出鮮紅蛇鱗,衣外皮膚延伸出一道道紫紅交錯的痕,四肢軟若蛇體,口吐蛇信,雙眸猩紅,正緊緊地盯著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