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陶如。”
他老實答話,隨后向著羽妙靈便攤開掌心,一幅勢在必得模樣,“你們偷了我師姑的東西……現在還給我。”
這種情況倒是史無前例頭一遭。
雖然鑒寶會的寶物大多數確實來歷不明,但這里是酆都啊!三界的三不管地帶,只要入了天香客棧的東西,誰還管得著寶物以前歸誰?從何處取得?
——也斷然沒有不長眼的人敢在此處鬧事!
現場眾人一時愣怔,鴉雀無聲。羽妙靈常年刀尖打滾,見慣大風大浪,聞言也絲毫不慌,反而嗤笑道:“小少年,你剛剛說歲華女君是你的師姑?”
“如何證明?誰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黃,故意在這里鬧事。”
陶如道:“我為什麼要證明?我是蓬萊島的弟子,歲華女君本就是我的師姑。”
蓬萊島……
無極仙宗!
這次就連羽妙靈也有些震驚了。
蓬萊島坐落于南海之上,早年只是神道宗的一個小分支,由青帝掌管。可自從上圣隕落,這些年無極宗已經漸漸發展成修真界最有勢力、最有聲望的仙門之首。
無極宗收弟子的條件嚴苛非常,天資、家世、樣貌、樣樣拔尖都不一定能得青帝青睞。甚至外界傳言青帝全憑喜好收人,因此其門下弟子數量鳳毛麟角,幾乎不會出蓬萊島,簡直千載難逢!
若真是無極宗的人來了,莫說天香客棧,在場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夠看。羽妙靈心思百轉千回,明顯不相信面前這癡傻少年會是無極宗的人。
須臾之間,陶如已經失了耐心,“你這里好生無趣,我不想呆了,把枕上淚還給我!”
音方落,少年疾步躍身,竟欲直接搶奪!
現場霎時更加混亂。
羽妙靈的身形輕巧,驚鴻若影,他有意試探對方,因此只防不攻,未盡全力。陶如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無極宗弟子,卻并不拔劍,一來二去,糾纏幾番,羽妙靈與他連過幾招后已穩當占據上風,徹底不相信了。
眾目睽睽,若僅憑這癡傻少年幾句話就交出寶物,那天香客棧日后還有何顏面繼續做生意!
“管你究竟是不是無極宗的弟子,這里是酆都,天香客棧,物進錢出,向來不問來歷出處。”羽妙靈一雙美目微微泛出狠光,警告道:“我勸貴客趕快停手,賠償一應損失,倘若還是執迷不悟,即可誅殺……”
陶如對威脅不為所動,愈發窮追不舍,羽妙靈冷笑一聲,隨即不再手下留情。罡風與靈流卷襲在兩人之間,鋒芒畢露,衣袍飛揚,局勢一時難分難解。
鳳詡換了個閑適坐姿,看得津津有味,“這傻小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真有意思。”
南一的視線緊隨陶如,莫名生出幾分憐惜感覺,少年與他年齡相仿,雖然心智不全卻也天真無邪——難道要為了一瓶丹藥搭上性命?
“他會輸嗎?”
“這還用問?”鳳詡嗤笑一聲:“這些年膽敢在天香客棧鬧事的,除了綺羅,沒有人活著走出去。”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二樓露臺倏然齊聲敞開,剛剛還美艷動人、溫婉貼心的女侍拉滿弓弦羽箭,紛紛對準底下仍在膠戰的陶如。
約莫因為心智有損,陶如并未意識到危險來臨,還一味追逐著羽妙靈的身影,滿心滿眼都是那瓶枕上淚。
千鈞一發,羽箭離弦之際——南一忽然從露臺直躍而下!
鳳詡一口茶還未咽,直接噴出,這、這位小祖宗說好的不惹事?低調低調再低調呢?!
羽箭削風,后頸生涼,那鋒利寒芒幾乎追在南一耳側,卻又堪堪慢了半步。他迅速解握大氅系帶,反手掀起一陣浪濤般的寬厚黑潮,千鈞靈力驟然激蕩,遮危蔽險,轉瞬之間,輕易便將羽箭盡數彈回!
霎時青瓷碎濺、寒芒齊飛,一片慌亂驚呼聲里南一拽住陶如的肩膀安全落地,一把扯下兩人頭頂的大氅。
乍然見光,南一微抬眼睫,霧靄銀發披垂滿肩,琥珀眼瞳透著純澈無垢,容顏卻因為氣息不穩染了幾分緋色,更顯得漂亮生動。
樓內一片死寂,最后一支羽箭射入梁柱,鏗鏘力音像是將陶如猛然驚醒,他抓住南一手腕,亮著眼眸道:“美人姐姐?!”
南一怔住了。
“不對!是美人哥哥!”陶如急忙道歉,面前的人雖然長相漂亮,身量清瘦,但明顯不是女子。
可是這也太漂亮了吧!!
陶如一時眩暈,幾乎貼到了南一鼻尖,好奇問:“美人哥哥,你是誰?你長得真好看……”
南一還未說話,羽妙靈已冷聲打斷道:“看來小店今夜真是臥虎藏龍,美人,你是這傻子的同伙嗎?”
“不是。”
“那你為何救他?”
南一想了半響,也無法解釋,索性道:“順手。”
“順手?好一個順手。”羽妙靈被南一天生的嘲諷功底氣得半死,原先七分怒火已燒成汪洋,兇惡目光恨不得將他抽筋扒皮,“我看你還能逞多久的英雄!”
音落,他五指猛然生出鳥類的銳甲,背部「砰」
地撐開一對碩大羽翅,離地間驟急罡風震得周圍震顫,桌椅板凳齊齊碎裂!
羽妙靈懸于上空,雙掌合訣,那把羽扇忽而分裂四方,暴漲寬面,猶如兩瓣厚重花葉般向南一與陶如逼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