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卻又賣起了關子,“只要鬼王殿下按約定帶我離開冥界,自見分曉。”
“你倒機靈。”
鳳詡放松幾分,冷哼道:“那你剛剛說需要老子配合,所為何事?”
“一些善后的事。”
南一緩聲道:“雖然現在救出了妖王殿下的魂魄,但金身還留在妄淵,容易被君淵掣肘。未免意外,勞煩鬼王殿下制作一副相似皮囊,以假亂真,蒙混過關,而真正的金身,我會安排人藏在水牢深處。等有朝一日,赤蛇案查清,妖王殿沉冤得雪,再回來取不遲。”
等到君淵發現「假皮囊」,怕是他們早已離開冥界,既能拖延時間,又絲毫不用擔心真身被損毀。
“果真步步為營。”鳳詡心服口服,瞇眼道:“可萬一老子不會做呢?”
南一曖昧的笑了笑:“若我猜想不錯,你那里應該有不少和妖王殿下相似的皮囊吧?”
鳳詡咬牙切齒道:“老子為什麼會有?”
“因為可以睹物思人呀。”
“……”
鳳詡這一次連耳朵根也紅透了。
“好了,時間急迫,鬼王殿下快去安排吧。”
南一望向窗外,若不出意外……明日天亮,就可以離開妄淵了。
這一刻他太過盼望,積慮謀劃,真正來臨時反而生出了一些心慌意亂的惶喜——然而這份喜悅并未維持多久。
頃刻,院外忽而響起一聲輕微腳步。
濃燈之下,南一與鳳詡無聲對視,紛紛冷眸。
綰綰的笑音由遠及近,“尊上,您來看小主子嗎?”
……
君淵推開房門,夜風順勢入內,徒增一室寒涼。
南一撐著雙膝,跪在美人榻間,銀發披垂滿肩,顯得人只有小小一只,睜開朦朧雙眼望去正對視上一雙沉冽的眼瞳。
男人君服未退,淡薄眉目幾近與月色相融,伴隨腳步愈發靠近,英俊面孔暴露在光線之下,無端顯露出一種鋒利的俊美。
“哥哥……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忽而,那鷹隼般的視線落于桌案剩茶,似是一種沉默審視。
“想見你。”君淵的聲線偏低磁,微啞迷人,每當他放輕、放緩了聲音,尤其說這種堪稱直白的情話,很難有人能夠抵抗。
但南一只覺得緊張。
緊張到手心汗濕,面容卻笑意更甚,“哥哥已經忙完了嗎。”
君淵抬手,殿門緩闔,密閉空間只余彼此。
“你睡了?”
南一下意識繃緊背脊,余光不動聲色微微挪向里間——那是鳳詡的藏身之處。
“我還不困。”
南一千算萬千,卻沒想到君淵會突然出現。今夜正是逃跑關鍵,需要準備、確認的事還尚不知情況,拖得越久,破綻越多。
……
必須盡快讓君淵走。
須臾,南一笑問:“哥哥今夜不和百醫修在一起嗎?”
君淵沉眸,“為何提他?”
南一強忍耐心道:“哥哥連日審問妖王殿下辛苦,對傷勢恢復、心魔之癥也有影響,百醫修應該在你身側時時伺候。”
他特意加重了「時時」兩字,頗有些提醒意味,恨不得直白勸男人去尋百越共度良宵……
君淵卻微微勾唇,俯身靠近間,單手將南一困入懷內,“吃醋了?”
“……”
“只要你。”
茶盞滾落地毯,磕出一聲輕響。南一被迫承受著君淵突如其來的情意,雙手勾著脖頸尋找著力,仍舊難以呼吸,腰側也被掌痛。
交纏氣息漸漸灼熱。
像蒸發的綿軟云霧。
“抱你去里面睡?”
想要進一步,更深入,瀕臨底線之際……君淵握住南一腿彎,卻見下一瞬,小狐貍猛然卷了膝蓋,撐身后退——始料未及的動作、太快,此刻不設防的君淵根本沒有抓住。
南一微微喘氣,仰首間,清澈眸底忽而生出了一股毫不掩飾的惡心。
是的。
惡心。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君淵與百越既然已經情投意合,為什麼還要來碰他?
南一不想。
這一刻,也許因為要走了,也許因為他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平靜面具終于寸寸破裂,露出內心猙獰恨意的一角。
“別動我。”
南一冷冷的說。
并非小狐貍平日里撒嬌、玩笑的神情,太過冷淡的語氣與眼神竟然在某一刻、一剎那讓君淵微微僵住。
一室的繾綣氣息蕩然無存。
“我風寒未愈,過病氣給哥哥就不好了。”南一已經很擅長偽裝情緒,哪怕眸底具是冷色,卻仍舊平穩的說:“哥哥今日想必也累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百醫修,說不定還在等你。”
君淵神色驟冷,抬眸間,又沉又冷的視線只隔著寸許距離緊緊地盯著南一,仿佛透過這層漂亮的皮囊審視著深處靈魂,“不舒服?”
“南南。”
南一背脊微僵,忽而預感到被看穿的心虛。
果然,下一刻君淵道:“你有事瞞著我。”
無聲的沉默在蔓延,久到南一甚至以為君淵發現了逃跑計劃、暗藏的鳳詡,看穿了一切。
內心難以抑制的升起一陣戰栗。
南一微咬下唇,努力克制懼意。轉瞬,男人修長的手指探入口齒,輕輕摩挲唇間整齊牙印,好似無聲安撫。
“你最近在躲我。”君淵并沒有用疑問句,輕聲說:“因為我與百越接觸太多,所以不高興了嗎?”
“……”
果然還是君淵。
永遠自以為是。
永遠自說自話。
其實這樣也好,就讓君淵一直以為他還是從前的南一,永遠不會離開他的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