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
君淵心意已決,冷聲道:“我陪著南南。”
……
冰池寒煙裊裊,君淵揮退旁人,親自抱著體溫滾燙的南一浸入水中。
池水冰冷刺骨,尚在昏迷的南一仍本能瑟縮了一瞬。
君淵單手環住南一,將他完全容納在寬闊的懷抱里,輕聲哄:“乖,水有些涼,忍一忍。”
“很快就會退燒。”
南一意識模糊,卻本能朝著熱源靠近,單薄中衣很快浸濕,膚白勝雪,透出一點誘人輪廓,然而君淵此刻卻無暇多想。
懷中人臉頰緋紅。
清瘦仿佛一團軟綿的云,揉一揉便會消散。
生平首次,君淵內心深處忽而生了一絲后悔。他做事一向殺伐果敢,霸道凌厲,但在處理這件事上,是否是他太過極端了?
經由暗鴉衛調查,真正的黃泉擺渡人早就消失了。那位傅雨的來歷絕不簡單,君淵有一種感覺,傅雨與南一有關,而且不會就這麼輕易死了。
再重來一千次一萬次,君淵仍舊會將膽敢窺伺南一的人碎尸萬段。但也許,他不應該如此直接,不該在小狐貍面前露出兇戾情緒,不該嚇到小狐貍……
但在當時。
他真的快氣瘋了。
“南南。”
輕易奪人性命的狠厲魔息在此刻變成了繞指柔,一點點浸入南一靈海,引得那躁動的靈息與它勾纏,又漸漸歸于平靜。
君淵親了親南一雪白的耳尖,“哥哥錯了,快好起來。”
……
南一又做夢了。
這次。
他到了一個從未去過的地方。
蔚海紅霞,水天一色。
陽光恰好暖意,景色旖旎,微風吹過帶著一陣淡淡的仙植靈草氣味,南一在睡夢中感覺到鼻尖泛癢。
懵懂睜眼,視線窄矮……他像是半躺在涼亭枕席處,頭壓手肘,姿態閑散,不遠處地面還扔著幾個喝光的酒壺。
隨著一聲玉棋落盤的聲音,南一微抬眼眸。
面前的男子背身坐于閑庭,青鶴九轉爐香煙淼淼,他一身青色云衫,烏發滿背,正手執著玉子,專注棋局。南一看不清楚他的樣貌,但光看那氣質與神韻也絕非凡夫俗子,儼然一副神仙畫卷。
“知知。”
他的聲音并不溫潤,低磁,散漫,會讓人聯想到桃花一類多情/事物,卻丁點都不顯俗氣,反而流露出一種上位者的養尊處優。
“棋局已定,你怎還賴著不肯起?”
很陌生,至少在南一的記憶里他從未聽過這種聲音。
在這一刻,毫無征兆……
南一無端生出種焦躁的情緒,類似于好奇、渴求,他想起身看看男子的模樣,想問問他是誰。
然而,靈魂卻受困在這一具身體內,難動絲毫。
和風麗日,空氣里透著一股咸甜氣息,像是微澀海水,青衣男子又落了棋,南一看清了他的手……
那真是一雙極其好看的手。
修長勻亭、冰肌玉骨,光看這樣一雙手,便能令許多人為之傾倒,不由想象他的樣貌會有多驚艷。
“恩?”
他背對著南一輕笑出聲:“說好陪我下棋,幾壺酒飲下肚,你這小醉鬼就睡大半日了,下次再不許喝這麼多。”
怪罪話語,卻透著纏綿寵溺,無端讓南一驚慌無促,甚至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
……
這是夢境嗎。
任由南一如何費力,如何想,視線卻最多只到青衣男子肩膀處,還有對方微微偏頭時露出的雪白下頜。
太困了。
酒醉襲人,像只是短暫清醒了半刻,南一雙眸又沉甸甸的壓了下去。
……
再次睜開眼。
南一花了好長時間才醒透。這次眼前已是熟悉景象,軟紅紗帳,沉香檀床,身邊還有……君淵。
男人身著君服,坐于不遠處,案桌香爐已經燃盡,似乎是守了他一夜,幾乎南一剛醒,便被察覺。
涼薄指尖在額間撫了撫,南一尚處懵懂,一時也沒有躲他,乖乖仍由君淵摸了摸。
燒熱退了。
君淵端起茶盞,抵于南一唇邊,“喝水。”
南一唇間干澀,喉嚨更像悶著一團火,等恢復了點力氣,才緩緩坐起,試圖接過茶盞。
君淵隨他意放了手,未曾多言,待南一喝完水,輕聲問:“為何生病?”
南一仍舊沉默。
君淵勾了他額間一縷汗濕的發,道:“南南,我給你時間想清楚,并不是給你時間傷害自己。”
“……”
僵持對峙中,外殿腳步聲漸近,離希驚喜的聲音打破了緊繃又窒息氣氛,“小主子,您可算醒了!”
“百醫修,小主子醒了,你快來瞧瞧。”
屋內瞬間涌入許多人,百越站在帷幕后,淡聲道:“小主子燒可退了?我先給您看看身體可還有恙。”
反正躲不掉,南一索性閉了眼。
沉溺在夢境里他還能忘記痛苦,但只要清醒,鈍痛感便如絲縷亂麻蒙住心口,連呼吸都倦怠發悶。
“小主子的身體已無大礙。”
百越打開藥箱,淡聲道:“尊上安心,只要小主子好好調理,便不會再有問題。”
君淵冷冽的視線掃過底下宮侍,眾人紛紛跪地,膽顫心驚道:“奴婢們一定盡心盡力伺候。”
百越執起筆,一邊寫藥方一邊狀似無意道:“小主子這次生病皆因體弱,凡身承受不住修煉的苦楚,如今大病初愈……怕是不宜再繼續修煉了。
”
沉默半響,君淵淡聲說:“修煉暫止,誰也不準再背著本尊偷偷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