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一神情專注又認真, 瑩潤秋瞳正一一掃視著藥架處煉制丹藥的藥材。
“紫菀花……治療虛勞咳吐膿血。”他一邊碎碎念,一邊費力拉開上方藥柜,可惜高度實在有些困難, 墊腳也夠不到里面。
算了。
何必挑戰硬傷。
南一能屈能伸, 準備去找根板凳,轉瞬,一朵根莖斜升、紫菊形狀的花便從身后遞了過來。
視線順著修長骨指緩緩望上, 正是百越那張冷淡如霜,好似凍死人不償命的臉, “小主子是在拿紫菀嗎?”
他姿勢不變, 又往前遞了遞,“正是此物。”
南一挑眉道:“你也來配藥?”
“來給尊上配藥。”
“多謝。”南一接過欲走, 卻見百越仍舊擋著路, 紋絲不動,于是問:“百醫修還有事?”
百越淡淡一笑, 說:“幾日不見, 沒想到小主子的修為已經提升到筑基, 讓人很意外呢。”
南一微笑:“為何意外?苦煉許久,也不過是學到點皮毛罷了。”
“小主子這段時日在邪樞院出盡了風頭, 眾人對您贊不絕口, 您現在是不是正春風得意?”百越輕聲說:“小主子別忘記賭約之事。您離金丹尚遠,而我們打賭的期限……可就快要到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 南一在眾人眼里的好印象突飛猛進, 而百越每日來往邪樞院, 自然有意無意也能耳聞到旁人夸獎、贊許南一,甚至有的說,也許他真能贏那場賭約。
這無疑是對百越的諷刺,他雖答應了君淵,不再打南檀念珠的主意,但區區爐鼎,虛有其表的花瓶,憑什麼跟他比?
南一眨了眨眼,笑容可愛,“有勞百醫修費心提醒,賭約既是我提出,自然不會忘。
順便說一句,百醫修有這功夫提醒我,不如從現在開始準備謄寫清心經,畢竟,三千多卷不是小數目,現在忙一些,以后便可以輕松一些哦。”
“小主子就這麼篤定自己會贏嗎?”
百越看著他,冷冽目光透出一點審視意味,“倒是我有些好奇,這麼短的時間您是如何做到這一步,莫非,您身邊有什麼高人指點?”
南一神態純稚,似聽不懂這話含義,“百醫修還真是閑人多思慮,不如你多抽些時間去陪陪尊上。”
這句話不知是哪里戳到了百越的痛楚,他面色微微一冷,拂袖離去!
躲在一旁看熱鬧的眾人此刻也圍了過來,關切問道:“小主子……百醫修又找您說什麼了啊?”
“閑聊罷了。”南一隨手將紫菀花扔入藥籃,語氣不甚在意。
“欸,那百醫修身上怎麼一股火藥味……”
“百醫修和您到底怎麼回事?”
“關小主子什麼事?有耳朵都聽得出來是百醫修在針對小主子!”
“對啊,百醫修雖然性子冷傲,但為人尚好,平日也樂意幫忙,但總感覺和小主子說話便陰陽怪氣的。”
眾巫醫你一言,我一語,最后勸道:“小主子莫要氣餒,更不要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我們都很好看您……覺得您最后一定能贏。”
南一瞧著外頭正好的陽光,瞇眼笑道:“當然。”
……
雖然這幾日君淵不在明無魔宮,走前卻特意吩咐離希照看南一。
可憐堂堂離司法送走一尊大佛,又要照顧小祖宗。每日操心傷肝,定時定點監督南一休憩用膳,嚴格程度分毫不差到快要用上丈量。
“小主子!您頭發還是濕著呢。
”離希將手中軟帕蓋在南一頭上,說:“今晚不要開窗了,最近夜間總有小雨風涼,容易感冒。我給您把熏香點上,好睡些。”
那軟帕沒蓋穩,南一稍動便滑落下去,只露出一雙濕漉漉眼眸,“知道啦,離希姐姐也快回去休息吧。”
離希被他可愛的模樣逗笑,“您還不睡?”
南一擦凈水珠,散漫伸著懶腰道:“想看會書,等頭發晾干了就去睡。”
離希又囑咐幾句,隨后將昏黃宮燈給南一撥亮了些,才輕聲掩門離去。
窗外夜色正濃,南一斜靠于美人榻看書。燈光映得他眉眼靜謐,神色溫潤,白袖微抬間,露出暗沉念珠,襯得那一截清瘦腕骨愈發白皙。
傅山爐裊裊生煙,空氣飄著淡淡的南檀香……有些像君淵的味道。
南一常年佩戴南檀念珠,身上仿佛天生淡香,而君淵十分喜歡這種香味,因此佛惡殿里慣常只用南檀熏香。
久而久之,兩人身上都是這種味道,每次纏綿,每次擁抱,接吻,南檀氣息也會融合在一起親密的仿佛共體。
這種感覺像是君淵尚在此處,而南一還沉溺在他的氣息里。
南一起身將香爐熄了,久躺腰酸,索性盤腿而坐,指尖又翻過一頁。佛惡殿存書,基本都是他以前愛看的話本,今日無聊,又在床下翻到幾冊。
他現在瞧的,是一個仙妖相戀故事。
這種故事在民間話本里很常見,大意是神仙與妖相戀,結為夫妻,育下子女。但天意難容兩人情誼,神仙最后還是辜負了妖,竟為飛升成神……殺妻證道。
兩人結局凄慘,不得善終。
爛俗。
南一看的想笑,眉眼微彎,他以前很喜歡看民間話本,也看過很多。其中有什麼:「狐仙報恩」、「鬼新娘嫁人」、他有時看到傷懷之處還會掉眼淚,若是被君淵看見,男人便會蹙起眉,很兇的給他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