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完完,全全,是另外的世界!
——
日暮西沉,天色昏黃。
南一趕在晚膳前回了佛惡殿。他每日膳食都有人精心準備,準時布菜,倘若回來晚了時辰或少用一餐,不過片刻便會被君淵知曉,連累底下的宮侍也跟著受罰。
大殿里外燈火通明,宮侍手托玉盤接踵而至,空氣里隱約透出食物的香味。
“給小主子請安——”
南一慢悠悠走近,剛入殿門,只見離希站在一側,看見他的身影目光頓了半瞬,似乎還有些躲閃。
“離希姐姐也在這,今晚有什麼好吃的……”
離希尷尬一笑,還未說話,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冷音:“過來。”
南一微僵,聞聲回頭。只見君淵坐于桌邊,神情如常冷漠,身旁卻還多出了一個人,正是百越。
“用膳。”
自上次不歡而散,兩人這些天還是第一次見面。
南一被那雙幽邃鳳眸盯得心里發麻,緩了緩,才道:“哥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君淵淡道:“半時辰前。”
百越抬眸,溫婉一笑:“小主子去邪樞院玩了一天,想必早已腹中饑餓,還是快些用膳吧。”
南一蹙眉,“你怎麼也在這里。”
百越看向君淵,輕聲道:“我今日在七焚齋為尊上撫琴,眼看天色漸晚,尊上便留我用晚膳。”
君淵抬指,敲了敲桌面,宮侍利落上前擺好筷盤,仿佛一種無聲的催促。
面前這一幕實在太像從前。
前世,南一曾經歷過許多次三人同行的場面。而他總是被冷落、忽略、心如刀割的多余角色,潛意識里,南一并不想和他們同時接觸,共處一室。
“還不覺得餓……”南一沉默少頃,說:“我先進去休息。
”
音方落,卻聽得君淵喜怒不辨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過來。”
“別讓我再說第三次。”
離希捂住心口,暗中驚呼這是什麼修羅現場?!
其實她也覺得奇怪。按常理,尊上從不留除了小主子之外的人在佛惡殿用膳,難不成尊上真喜歡這位百醫修?
可若真喜歡百越,為什麼一直遲遲不開膳,還要派人去門口守著,眼見著小主子回來才準讓人上菜。
南一腳步微滯,知道惹怒暴君沒有好下場,猶豫兩秒,還是乖乖走到桌前坐好。
花梨紫檀的圓桌不小,他特意坐遠了些,離君淵,離百越,都隔著兩個位置的遙遠距離。
君淵沒說話,神色卻驟冷。百越抬起玉箸,狀似無意道:“小主子坐這麼遠?一會怎麼夾菜。”
“哦……還好吧。”南一敷衍說完,便拿勺盛湯,心思專注于美食。既然非要他在這吃,那干脆放放松松的吃,反正也躲不掉了。
“該不會是我在這里用膳,占了您的位置吧?”百越聲音輕柔,卻有一種不依不饒的意味,“怪我沒注意,打擾到小主子,讓您覺得不自在……”
南一彎著漂亮的眉眼,笑道:“百醫修說什麼呢?你每日為哥哥看病,勞苦功高,吃一頓飯而已,理所應當。”
“原來小主子心里是如此想的,倒是我誤會了……”
百越也淡淡一笑:“不過辛勞非我。尊上身體尚未恢復便夜以繼日的案牘勞形,當真辛苦。說起來……我原以為您不知尊上近況才未有探望,原來,您知道啊,許是邪樞院太好玩,忙忘了吧?”
離希的眼神左右看看,熱血激蕩,不覺在心中吶喊:打起來!
“不是有你陪著哥哥嗎?”
南一舀起勺蛋羹,嫌燙的吹了吹,“百醫修醫術精湛,有你在,自然萬無一失。我當然很想探望哥哥,但又怕自己添亂。只能苦苦忍著相思之情,在心里記掛。”
若論口齒伶俐,百越似乎永遠也比不過南一。他索性不再做口舌之爭,順勢給君淵夾了一筷乳鴿肉,笑道:“尊上,您要注意身體,膳食上多多進補。”
君淵瞥了一眼金碟,沒動。
旁邊忽而伸過一雙玉箸,夾起碟中菜,南一笑瞇瞇道:“烤乳鴿肉……這塊肚肉最為鮮嫩肥美,哥哥,我可以吃嗎?”
君淵懶散的撩了下眼皮,唇角微勾,淡淡恩了一聲。
南一向著百越挑眉而笑。
不是要惡心我嗎?
誰惡心誰呢?
百越冷笑一聲,端過一碟芙蓉蒸糕,“那尊上您嘗嘗這碟甜點,御膳房的師傅手藝不錯,瞧上去精致又有食欲。”
碟盤剛落桌,南一便動作自如的伸手,將盛著蛋羹的碗換到君淵面前,笑道:“哥哥不喜歡吃甜的。”
那碗蛋羹被南一用勺子舀成漿糊狀,慘不忍睹。而君淵素來潔癖,連別人碰一碰他的所屬物都不行,更別說吃別人的剩食,他卻真的起了勺,雖是面色冷淡,但絲毫不見嫌棄之色。
倒是南一愣住了,他光想著膈應百越,其實心里也摸不準君淵的態度,沒想到這麼配合……
離希心口狂跳,連忙上前來給君淵布菜,小心翼翼道:“尊上,需要我給您換一碗?”
君淵說:“不用。”
百越臉色發沉,他就算再遲鈍,也看出了南一故意,而君淵在縱容他的故意。
為印證心里猜想,百越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一會。
膳桌菜肴豐富,但君淵除卻那碗蛋羹,其余菜都沒動,而視線……從始至終都只容得下南一。
幽邃冷瞳泛起黑波,視線薄而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