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一忍不住抬眸,入目間,是君淵鋒利的冷淡下頜,緊抿的淡色嘴唇,還有低斂的沉冽瞳孔。
不管從那個角度看。
都會引人心生愛慕。
清瘦手腕驀然被握起,君淵神情自然的吻了吻他指尖,說:“南南,你最近怎麼總是心不在焉?”
“可能是有些困。”南一軟聲撒嬌:“哥哥不忙了嗎?”
“先帶你去用膳。”
南一故作乖巧道:“哥哥近日事多,不用刻意抽時間,我留在一夢多秋用膳便好。”
君淵早已辟谷,并不需要刻意進食,佛惡殿的御廚皆是為南一準備。
以前的南一如同水中魚,瘋狂渴望著君淵陪伴,每時每刻,任性到必須有君淵陪才愿意用膳、入寢,一日不見,一日不得心安。
“這麼乖?”君淵抄著腿彎,輕輕將人抱起,朝外殿走,“近日祭祀確實有些忙,沒什麼時間陪南南,是不是生氣了。”
南一想否認,君淵已先道:“再忍一忍,沒幾天了。”
“祭祀要結束了嗎……”南一從他懷里滑下,坐到桌前,輕聲說:“往年冥界也沒有祭祀,今年為何來這麼多人?”
“快結束了。”
離希垂首布菜,君淵掃了一眼桌面碗碟,淡道:“妄淵之下的惡靈怨念日益漸重,恐生霍亂,祭祀,是暫緩之法。”
南一敷衍的點點頭。
桌面放著一個白梨琺瑯彩小碗,配搭同色花紋勺,這套膳具是君淵特意為南一燒制,他以前很是喜歡,連帶著食欲也跟著水漲船高。
但現在南一捧著碗,卻食欲缺缺……
往常用膳,君淵基本很少動筷,卻喜歡看著南一吃,他抿了抿茶,淡道:“不合胃口?”
離希忙道:“小主子若是不喜歡這些,屬下安排御廚換菜。
”
“不必換。”南一用瓷勺戳著碗里蛋羹,吃的小口,“味道不錯……只是我今日有些累,食欲差了些。”
其實他是感覺有些不自在。
南一自小在佛惡殿長大,對這里太過熟悉,很容易便會陷入前世情緒,心生失落,所以裝表面開心都很困難。
君淵看向他問:“今日做了些什麼?”
“睡覺,然后去軒轅閣……瞧了瞧話本。”
君淵恩了一聲:“最近宮中外客多,勿隨意亂跑,晚膳讓離希接你到佛惡殿用。”
南一微怔。
面露難色。
那他豈不是每日都要面對君淵?每日都要食不下咽?
……
兩人慣常相處,君淵本就寡言少語,大多時候是南一說話,他靜靜聽著。
但南一最近比以往更加乖巧安靜,甚至沉默的有些反常,君淵似有所覺,卻并未在意,畢竟小狐貍剛剛過成年禮,有些改變,也屬正常。
兩人渡過了有史以來最沉默的一餐。
飯后,南一擦凈手,試探道:“哥哥……我可以回去了嗎?”
君淵看向他,目光淡然,并不凌厲,南一卻總有種被看穿的心虛感,只得移開目光道:“我有些犯困。”
“今夜留宿。”
“不行……”南一下意識拒絕,又忽而頓住,飛快想著借口,“我、我是說我身上的過敏癥狀還未好全,夜里恐怕會影響哥哥休息,而且還得趕回去喝藥呢。”
“不會影響,藥安排離希送過來。”君淵聲音平靜,音落,便放下茶盞,似乎在等著聽南一繼續找借口。
南一躊躇不安,正絞盡腦汁想著理由,衛雪臨恰在此時進殿,稟報道:“主子,百醫修過來了。”
殿外,百越一襲白袍,美如冠玉,淡薄眉目好似冬日初雪,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與南一相對而視。
君淵抬眸,“誰準他來的?”
衛雪臨半跪著,不卑不亢道:“主子,近日祭祀您消耗靈力甚多,魔息躁動,恐引心魔作亂,務必讓百醫修給您看看最為穩妥。”
天生魔靈修為強悍,登峰造極。然而……物極必反,極高天賦意味著極高的風險,這些年君淵體內的魔息躁動愈發嚴重,引發心魔之癥,心魔不僅發作時頭疼欲裂,甚至還會失控傷人。
早年重傷閉關間,君淵心魔之癥頻繁發作,冥界巫醫皆是束手無策。曾有一次差點誤傷南一過后,每次心魔發作,他便幽閉于密室,不準任何人靠近。
南一并不知道君淵是如何熬過去的。
但他記得,以前君淵每次閉關結束,皆是遍體鱗傷,四面狼藉,堅硬巖壁硬生生被砸出龜裂痕跡,斑駁地面與墻面……布滿干涸血漬。
南一心疼的要命,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抱著君淵小聲哭,反而君淵還要輕輕拍著他的背哄道:“沒事……哥哥不疼。”
最終,一個倦累了,一個哭累了,在南檀的香味里兩人緊緊依偎,昏睡過去。
前世,冥界四處網羅三界有名的醫修大能,只為治療君淵的心魔之癥,卻都無功而返。
最后,百越來了妄淵。
玄緲宗親傳弟子,醫術精湛,很快便讓君淵的心魔得到控制,也正因如此,兩人的關系日漸親近。
直至——
百越徹底奪走了君淵的寵愛。
那時的南一太愛君淵。
愛到君淵親口承認喜歡別人、心悅別人,南一也不愿放下,想著,只要能陪在君淵身邊,哪怕只有一點點喜歡他也是好的。
哪怕每天只能看著君淵……也是好的。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很多種方法可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