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泛起寒冽冷光,倒影著君淵那黑沉到發紫的眼眸,“交代清楚。”
明無魔宮戒備森嚴,佛惡殿更有靈界法場,沒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傷害南一。
“尊上息怒!”鳳詡不敢再隱瞞,忙將相遇過程一五一十托出,求饒道:“老子只是一時糊涂,絕非有意,更不知道他是誰……只是看上了這人的先天仙靈,所以想搶來獻給尊上。”
鋒利刀尖只距鳳詡的眼睛半寸,君淵說:“只是如此?”
鳳詡的后背不自覺驚出一層冷汗,硬著頭皮道:“老子沒說謊……”
“鬼王鳳詡,三界人稱奪命剎。”君淵半闔鳳眸,將他的恐懼盡收眼底,緩慢道:“平生有個獨特愛好,最喜歡青春漂亮的男女,剝人皮囊,以供收藏。”
“……”
齷齪心思被一語道破,鳳詡臉色煞白,“尊上明鑒!老子絕不敢冒犯,只是想搶人來獻給尊上!”
“還敢說謊?”
君淵輕勾指,一瞬間,手背處的曼陀羅圖騰猶如鮮活盛放,泛起瑰麗血色,遽旋狂瀾的黑羽魔息漫天四墜——鳳詡只覺靈海驟炸、心如刀絞,哪怕他抱頭翻滾,死死咬牙,卻仍撐不住那種蝕骨鉆魂的疼痛。
“是、是老子第一眼看到他就喜歡,想要……剝他的皮囊,他太漂亮了,就應該被老子剝皮做成收藏品!!”
“漂亮的人……就應該被做成收藏品。”
明知死路一條,鳳詡卻難以控制,雙唇顫抖,一字一句往外蹦:“若非有個元嬰期的醫修提議交換!老子早就扒他的皮了——”
君淵獨有的「魔念引」,能夠調動、利用人心底最深處的邪念,把人輕易陷入平生最恐懼情緒,控于鼓掌之中。
曼陀羅花瓣微旋,鮮活若真,光芒詭艷。君淵冷眼看著他疼得滿地打滾,卻毫不心軟,“鬼王殿下愛好獨特,也是時候該改一改了。”
衛雪臨一揮手,暗鴉衛便將早已嚇僵的眾人引出殿外。
劇痛讓鳳詡神智不清,冷汗淋漓的喘息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君淵淡道:“還施彼身。”
“你、你敢……”恐懼之下,鳳詡終于撕破了表面那層恭順的皮,“君淵,老子已經道歉了。你不能,你不能這樣……誰敢碰我……老子今天就殺了誰!!”
“滾開,不能碰……誰也不能碰老子的皮!!我看誰敢……”
鬼王鳳詡。
生平肆意,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軟肋,也是他最為恐懼之事——皮囊之相。
多年前,鳳詡曾出生古國皇室,天潢貴胄,備受寵愛。
然而等他到了及冠之齡,卻因為天資聰慧,惹得他的親皇兄、太子忌憚。那時的皇太子權勢滔天,為爭龍位,不惜兄弟相殘,設計將鳳詡囚禁于地牢……生剝皮囊!
這是古國里最殘忍的一種刑法。
……
極為可怖。
最后,皇太子還利用這幅皮囊,假扮鳳詡,亂黨謀逆,毒殺親父,而這千古罵名,永久的落在了鳳詡頭上。
他心生不甘、憤怨滔天,最終堂堂的天之驕子死后竟化為厲鬼。
雖然鳳詡歷劫磨難,成為鬼王,報仇雪恨。但經歷過刻骨銘心的剝皮之痛后,他不愿再回想那段陳年舊事,更不敢面對本相,慢慢竟養成搜集皮囊供己所用的習慣。
所以,鳳詡最懼怕、最不愿面對的并非生死,而是有人要剝他的皮!
“本尊,有何不敢?”
君淵眉梢微抬,眸色漆黑如烙,未有半點波瀾,卻引得鳳詡從心底升起一股膽顫的驚懼。
他知道這話絕非玩笑,因此雖憤恨,雖惱怒,面上仍舊不住求饒。
“再也不敢了……尊上,放過老子這一回,就這一回……”
“你要怎麼罰老子都行,不能、就是不能剝皮!!”
可憐模樣與以往的跋扈態度判若兩人,令人心生不忍,可惜……鳳詡遇到的是君淵。
鐵石心腸、冷血無情的暴君。
求饒只會讓他覺得厭煩吵鬧。
殿門閉合的最后瞬間,綺羅透過空隙,隱約看見龍魘刀鋒貼上了鳳詡的臉。
隨即——
殿內傳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嚎。
……
南一做了一個夢,夢里,往昔如昨。
梅雨季節。
淅瀝細雨輕敲黛瓦,滴滴答答的落入明亮水洼,咸濕的泥土味道一點點彌漫在焦躁月夜。
佛惡殿內,朱紅紗帳被風吹得鼓動飛舞,膽顫心驚的宮人跪了滿地。
君淵坐于高位,英俊側臉隱入昏暗陰影,不辨神情,卻顯得份外冷漠。忽而,他起身,腳步停在纖細身影面前。
修長骨指粗暴掐起那瑩白下頜。他說:“本尊再問你一遍,你對百越做了什麼?”
南一搖頭,臉色蒼白又倦怠,眼尾還泛著濕漉漉的紅痕,“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是他自己倒下去的。”
“為什麼要說謊?”君淵的聲音冷淡如霜:“百越近日身體孱弱,你此番舉動,是不是想要他的命。”
質問語氣與輕蔑眼神深深地刺痛了南一。
他也不知從哪生出勇氣,突然用力去掰君淵的手指,滾燙淚珠順著臉頰蜿蜒,瞬間砸濕了鋒利冰涼的鴉戒。
他終于將強忍一晚的話宣泄出口:“你明明說過,你說過,要我今天在這里等你……我等了你好久,可是你為什麼和他在一起?”
君淵不為所動的說:“你覺得自己沒錯。”
轉瞬,南一被一陣大力摔在地面,他咳得眼尾泛紅,渾身發顫,抬頭,隔著朦朧淚光撞上君淵居高臨下的冷漠眼神,恍若在看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