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檀念珠還在手腕上好好的帶著。
如果這不是夢。
他竟然沒死……
窗外一聲鬃狼的吠叫,驚醒南一,抬眸,白凈額間已滿是冷汗,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墨玉軟塌。
“你不過是本尊修煉時用的爐鼎,一文不值。”
從南一有記憶起,他的眼里便只有君淵,愛意勝過一切,重于生命。
爐鼎?
為什麼會這樣。
南一想,你我之間明明也有過親密無間。
雖然你從不曾說愛,但我是你養大的,那三百年的朝夕相伴怎能煙消云散?!
可是,這樣的,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疼痛。
也是真的。
君淵從來沒有愛過他,甚至想殺他!
恨意仿佛開閘泄洪,淚意瞬間模糊了雙眼。
南一那樣恨,恨得牙關緊咬,雙目赤紅,伸手間,三千烏發披垂流落,他疾步上前,將那尖銳發簪抵住君淵的咽喉。
修煉的爐鼎!
腦海里閃過一個瘋狂又扭曲的念頭,不如就這樣同歸于盡,玉石俱焚。
可他低頭。
看見那愛慕了很多年的模樣——
君淵是萬中無一的冷俊長相,面如冠玉,眉如墨,鼻正唇薄,就是一雙丹鳳眼生的太薄情,里面好似盛著融化不了的冰川。
浮光掠影。
南一看不清了。
用力到手腕發著顫,卻動不了分寸,反而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臉頰蜿蜒,又苦澀的滑入唇角。
最終只能潰敗的扔了發簪,抽回手,南一如此想著,就算是死,君淵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處吧。
他轉身欲走,卻猛然被一陣大力地攥住手腕。
大概是被臨時吵醒,男人的墨眉微微蹙著,一雙冷瞳里泛起幽暗波光,仿佛能輕易洞察人心。
“怎麼哭了?”
聲音低磁暗啞。
以前無數次,南一喜歡在耳鬢廝磨的親昵時被君淵咬著耳朵呢喃軟語,那時他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但……現在聽來,只覺可怖。
手腕溫度燙人灼熱,這雙手,前不久才攫住他的咽喉,沾滿了他的鮮血,南一幾乎能想起那是怎樣毛骨悚然的感覺。
“別碰我——”
南一的性格如長相,溫軟,甜糯,從未有過這麼兇的語氣,更別提大聲呵斥。
君淵微怔,回神后想伸手抱人,卻受到了更激烈的反抗。
“離我遠點,滾!”
“滾開——”
南一根本掩飾不了內心的崩潰與慌亂,掙扎間,分寸失度,隨著一聲突兀脆響,他僵住的手指寸寸收緊。
時間仿佛被緩緩放慢,君淵側過臉,南一的力氣不大,卻仍是在冷峻臉色映下紅痕。
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沉寂……
君淵抬眸,深邃如墨。
他沒有說話,起身間,云錦滑落,露出流暢的肌肉線條和精瘦腰腹,左前胸到左手背的曼陀羅圖騰紆朱曳紫,這是一具性感而又充滿爆發力的軀體。
“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后背猛地磕在床沿,南一腳底提著夠不著地面,手腕被君淵握住,狠狠拽近,冷聲責問:“昨日生辰禮,不是你自愿要與本尊雙修的嗎?”
昨日?
生辰禮!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
清醒之時太過意外,南一尚未來得及思考。
是了。
這熟悉的場景……面前這一切。
正是三百年前他的成年禮,他將自己獻給了君淵的初夜之后。
三百年前……
恰好體質特殊的凡人,被凈蓮魔尊看上帶回冥界,朝夕相處的那段時光。
最離譜的話本都不敢這麼寫!!
可脖頸咽喉的位置,干凈,溫暖,沒有傷痕和血跡。
重生?!
這個念頭一浮現,南一心中像是翻滾起驚濤駭浪,卻仍舊不敢表露出分毫,死死咬住下唇:“我、我不是故意……”
君淵現在還不知他重生之事。
兩人之間的關系還未破裂,不能露出破綻……不能被發現端倪。
他哽咽著小聲說:“我只是難受……”
可是。
心太疼了。
整整三百年相伴,南一低賤進了塵埃里,毫無保留的愛意,最后卻付出生命的代價。
前世他有多愛君淵,現在他就有多怕,多失望,多憎恨這個男人。
“松開,別咬自己。”
君淵探出修長手指,塞進南一的唇齒,小孩緊張時就會不自覺有這些動作,容易將自己咬傷。
南一下意識以為他要動手,微微躲避,君淵心中頓澀,沉聲說:“別躲我,手指給你咬。”
南一沒動。
他睜著眼,并沒有發出絲毫煩人聲音,只是一直流淚。鼻尖和眼尾都泛起紅潮,唇色瑩潤,像是一只惹人憐愛的小狐貍崽。
君淵在某方面有些惡趣味,總喜歡弄哭他,但并不是現在。
用拇指粗暴抹去那斷線似的淚珠,卻怎麼都抹不干凈,“是哪里難受?南南不要哭,告訴哥哥。”
他想不通南一為何這麼傷心,慣常冷靜自持的心也跟著亂了。
可君淵不會哄人,也沒有耐心,甚至不會說什麼軟話,只壓著躁意問:“是因為昨晚弄疼你了?”
南一盯著他,圓杏眼里含著水汽,細碎額發散落,聲音細又糯,“做了個噩夢。”
夢見你娶別人。
夢見你殺了我。
這借口實在敷衍,但君淵慣常便是傲慢、冷淡欺霜的性格,從來不會去深究關心這些小事。
于是他只當南一在撒嬌。
兩人視線碰撞,君淵親了親南一微腫的眼皮,緩聲道:“我在,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