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懷振拄著龍頭拐守在病床前,面如死灰地看著失血過多昏迷不醒的時縱,良久之后,突然嘔出一口鮮血。
他早已病入膏肓,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時日無多了。可時縱還是這樣執迷不悟,就跟當年他母親一樣,一旦愛上一個人,就認定對方一輩子。
當年,他也用了很多手段拆散女兒和楚鳴山,可最后逼得女兒滿身頑疾,常年病痛纏身,也沒能讓她放棄和楚鳴山在一起。即使最后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臨死也沒跟自己服個軟。想來,她是幸福的吧?
因為,當初女兒以命相挾,逼自己放過她和楚鳴山。他沒辦法,只能妥協。女兒臨走時,他曾拉下父親的威嚴,帶著懇求的語氣說,“如果和他過得不幸福,就回來。只要你愿意,你就還是時家的大小姐。”
可那麼多年過去了,直到她病死在逃命的路上,也未曾給家里打過一通電話。
家里的電話從沒換過,楊管家提過一次被時懷振罰得臥病在床一個月,從那以后時家大小姐就成了時家無人敢提的禁忌。所有人都知道,老先生日日都在等一個電話,在等他心愛的女兒回來。
直到后來,他等來的,是女兒的死訊。
時懷振恨楚鳴山,也恨和楚鳴山流著一樣血的時縱。他怒氣沖沖去尋人,最后見到的是一個和女兒有著五分相似的落魄青年。
那年,他把時縱從醫院門口帶回了時家。但他對楚鳴山的恨意始終不減,最終全都發泄到年輕的時縱身上。時縱在時家過了五年見不得光的日子,當時家遇到危機時,他豁出生命力挽狂瀾,相當于用命換了時代集團掌權人的位置。
由于長期生活在陰暗里,他的手段也就越發狠辣,最終,變成了時懷振的樣子。
自此,時懷振才稍稍有一絲滿意,將他當成個人看。
可誰知,他回安南市復仇,竟娶了仇人的兒子連歲。還入戲太深,對連歲漸生情愫。
要不是因為連歲的父親連衡,時家的大小姐又怎麼可能落得那樣凄慘的下場,時懷振比時縱更恨連衡,恨連家的所有人!
可時縱卻瞞著他將人娶進門,自成婚以來,泉山別墅更是防守得猶如鐵桶一般,死死地護住連歲,真是不孝逆子!
思及此,時懷振沒忍住又咳出了一口血。
片刻后,緩過勁來的他用方巾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扶著病床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罷了…”
“和你們母子倆斗了一輩子,我也累了。”
“隨你吧…”
時懷振拉起時縱包著厚厚紗布的左手,布滿血絲的眼中早已沒了光澤。
“他離開泉山別墅后,你折磨了自己三年,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還不夠嗎?”
“為了他,把自己搞到精神崩潰,即使失憶了,再次見到他,還是愛上了他。他就那麼好?值得你當初命都不要也要護著他?”
“幾次三番地逃出來,就為了見他一面。可他呢?他根本就不愛你了,就你死腦筋,非死皮賴臉地纏著人不放!”
“現在倒好,成了個神經病,還要為他自殺!我該說你蠢,還是說你活該?”
“罷了罷了,不說了。”時懷振將時縱的手放回病床上,盡量平復情緒后,輕手輕腳地拉過被子蓋住他的手。
“外公走了。以后,你自由了。”
時懷振起身,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到病房門口,打開房門的時候,與立在門外淚如雨下的連歲擦身而過。
沒有言語,也沒有敵意。
第65章 小兔崽子
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時縱, 仍舊立在門口的連歲心口疼得厲害。他雖然恨時縱,怕時縱, 但從沒想過要時縱的命。如今得知時縱的病都是因自己而起, 更是忍不住開始自責起來。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做的所有決定真的都是對的嗎?甚至開始審視自己的內心,到底該不該重新接受時縱。
可他想著想著又垂下了頭,時縱如今昏迷不醒, 雖然沒有生命危險, 遲早會醒過來, 但是他的精神已經錯亂, 醒來之后還能不能認識自己, 都是個未知數。此時想這些, 未免有些太過多余了。
叮鈴鈴——
手機鈴聲猝不及防地響了起來, 連歲僵了片刻才動了動攥著衣角的手。拿出電話后,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串國際號碼。
淚眼朦朧的連歲正打算掛掉電話, 突然想起來會不會是時遇打來的,猶豫幾秒后滑開了接聽鍵。
“喂, 是時遇嗎?”他嗓音有些啞。
“連大少爺, 最近,有沒有想我?”電話里傳來帶著陰沉笑意的聲音。
連歲嚇得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今天晚上九點, 城西爛尾樓。要是晚了一秒, 就等著給你可愛的兒子收尸吧!記住,一個人來,別報警!”地上的手機發出的聲音雖然小, 但在這異常安靜的VIP病房, 這種程度的聲音,守在門口的保鏢和連歲都聽得一清二楚。
連歲驚慌地拿起手機, 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我怎麼…怎麼知道我兒子是不是還活著?你讓他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