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歲私下里問了吳醫生,時縱還有沒有治愈的可能,好在吳醫生很誠懇地告訴他,有希望。
只要讓他保持心情愉悅,減少刺激,再運用特殊的精神療法,物理和藥物治療雙管齊下,是有很大希望恢復正常的。
只是這個費用很高,連歲一時承受不了。不過只要有希望就行,沒錢可以借,以后掙了還就是了。
其實今天是連歲這段時間以來最高興的一天,自從時縱跟著自己來了安南市,連歲就經常帶著他去醫院看病,短短的一個多月,他已經帶著人跑遍了安南市所有醫院的精神科,不管是公立醫院還是私立醫院,又或者是遠近聞名的私人診所。無一例外,都是只能暫緩時縱的發病時間,不能徹底根治。
今天吳醫生的這番話,終于讓他看到了希望。無論如何,他都要治好時縱,不管他好了以后會怎樣對待自己,他都要這麼做。因為,他是兒子的父親,兒子的人生中,應當有父親的愛。
就算不為了兒子,他也是自己曾經愛過,且至今還愛著的男人,雖然他很不想承認這一點。總之,不管是處于何種原因,他都做不到袖手旁觀。
連歲很清楚,自己可以拒絕時縱,一直拒絕,直到他死了心。但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精神崩潰,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那樣他的心會很痛,比起讓時縱承受這樣的折磨,他寧愿看著他和別人組建家庭,永遠也不回頭看自己一眼。
想到這里,連歲斂眸垂首,不禁放慢了腳步。
“是不是累了?”時縱啞著嗓子問。
“沒有。”連歲搖頭。
“吳醫生跟你說什麼了?”時縱拉起他手,坐到長椅上。
連歲這才注意到頭頂的大榕樹。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又來到了這里。長睫微顫,連歲抬眸看向連綿的遠山,一輪紅日懸在山間,坐在長椅上的他們,身前殘陽如血,身后綠意盎然。這一刻,連歲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傍晚。
“醫生到底跟你說什麼了?”看著連歲愣著神不說話,時縱將人攬進懷里,柔柔地問。
連歲的心突然漏了一拍,而后開始猛烈跳動。
當年,他也是這樣抱著自己。兩個絕望的人,自此有了生機。
“十三年了…”連歲喃喃道。
“什麼?”時縱沒聽清。
“沒什麼。”連歲從他的懷里掙脫出來,“吳醫生說,你的病,有很大的希望治愈。”
連歲朝旁邊挪了挪,看著遠山上的落日,溫聲道,“放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湊齊費用,治好你。
“只要你在我身邊,比什麼藥都管用。”時縱靜靜地看著連歲的側臉,眼底的愛意逐漸涌起。
連歲垂下眼眸,耳尖微紅,語氣卻有些疏離,“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約法三章是嗎?我是答應了,可沒說一定會做到。”時縱拉起連歲的手,滿目深情地吻上他的手背。
溫熱的薄唇觸到連歲手上的皮膚時,他慌忙抽出手,背過身冷冷警告,“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騙人。”時縱單手擱在長椅靠背上,隨意地撐著頭,眉眼彎彎地看著他的背影,“你舍不得。”
“你誤會了。”
“誤會?”時縱將人掰過來,眼中的愛意再也控制不住地翻涌起來,“連歲,你的心我看得一清二楚。
”
“你本可以不管我,但你還是選擇帶我來了安南市。你擔心我吃不好,每天三點一線過來給我做飯。為了我的病情,你跑遍了安南市所有醫院。如果這些都是你心地善良性格使然,那麼你每次被我擁在懷里時,狂亂的心跳又怎麼解釋?”
連歲臉頰越來越紅,他不想跟時縱說這些,奮力扒開他扶住自己雙肩的手,起身大步朝醫院門口走去。
“連歲,你喜歡我,心里有我!承認吧,別自欺欺人了!”身后傳來時縱沙啞的喊聲。
連歲垂著頭咬著唇加快步伐,可沒走幾步就聽見前方不遠處傳來稚嫩的嗓音,“爸爸這段時間很忙很忙,原來,都是在忙著照顧他啊?”
連歲驚慌抬頭,對上連致一雙幽怨的眸子。但很快,這雙眸子又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原本陰沉的臉上也洋溢著純真無邪的笑意。
“爸爸,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何必瞞著我?”連致背著書包雀躍地跑過來拉起連歲的手,“不如我們把他接來一起住吧,反正…”他頓了頓,隨后笑容更盛,“我們是一家人呀。”
連歲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兒子不是一向討厭時縱嗎?剛剛知道真相還一副怨氣深重的模樣,怎麼突然又接受他了?
在北潭市第一中學的教師職工宿舍里,兒子將盛滿開水的馬克杯遞給時縱的那一幕,冰冷的言語,還有那帶著恨意的陰鷙眼神,他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那讓人不寒而栗的場景,連歲此刻想起來都還覺得后怕。可他還是忍不住抱著希望向兒子確認。
“致致,你真的…愿意和他一起住嗎?”連歲蹲下身,滿臉疑惑地與兒子平視。嗓音溫柔至極,試探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