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縱仿佛能感受到手上的溫熱似的, 瞬間就安靜下來, 劇烈起伏的胸膛逐漸平緩, 急促的呼吸也慢慢恢復正常。
這蛇毒十分厲害, 連歲知道這種感覺。當時縱替他吸.毒血的時候,他心里就一個念頭, 希望時縱停下, 不要管他。
自己雖然抗拒時縱到討厭的地步,但并不希望他為了自己而死。如今注射了血清, 他雖然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但這次只是運氣好而已。如果老醫生沒有冒雨前來尋他們,很有可能時縱會因為自己喪命。連歲想起來就后怕。
看著終于睡踏實的時縱,連歲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然后替他掖好被子, 才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雖然時縱替他吸出了大部分毒素,剛剛也注射了抗蛇毒血清, 但他體內的蛇毒并未完全清除,此刻仍舊有些頭暈眼花,躺了沒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連歲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回到了五年前,十八歲的他依舊是身著一襲純白高定西服,在全城艷羨的目光中嫁給了時縱。
新婚夜,他們在掛著巨幅《落日》的主臥極盡纏綿,沒有粗暴,沒有傷害,只有無盡的溫柔和珍愛。他們是真正意義上的愛侶,而不是互相折磨的仇敵。
后來,他們有了一個兒子,一家三口幸福美滿。
轟隆!
一道驚雷驟然炸響,連歲瞬間被嚇醒。
他坐在病床上撫著胸口,緩了好半天,凌亂的呼吸才逐漸平復下來。借著閃電的光,他看見了時縱輪廓分明的側臉,有一瞬的恍神,竟有種分不清此刻是現實還是夢境的錯覺。
或許,夢中才是現實,而現實不過是一場可怕的噩夢而已。
轟隆隆——
雷聲再次響起,將連歲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使勁甩甩腦袋,揮去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真是服了自己了,以前的痛還不夠嗎?竟然還會沉醉在與時縱的幻想之中。
他確實是救了自己,不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關于這一點,連歲不否認,也很感激。
但救命之恩,不是已經逝去的愛情能夠死灰復燃的理由。
早已斷絕關系的兩人,就該天各一方,實在是沒必要再次糾纏在一起。何況他如今還失憶了,更不能稀里糊涂地動心。
想到這里,連歲重新躺下,裹緊被子,努力在這個讓他有些窒息的黑夜里入睡。
睡一覺就好了。
等明天時縱醒來,確認他沒事后,自己就離開,絕不給他任何靠近自己的機會。
*
翌日。
雨終于停了,小診所二層的病房內,兩個病床,空了一個。
連歲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西裝革履守在床邊的時遇。
“時遇?你怎麼來了?”連歲驚訝地撐起身子。
時遇臉上帶著疲累之色,“那天在時家祖宅附近鬧出那麼大的動靜,又是景區人流量高峰期,別說是我了,連爺爺都被驚動了。”
“那我的學生們…”
時遇溫柔一笑,“你放心,都被安全送回去了,一個不少。”怕連歲擔心,他又接著道,“學校職工宿舍我也去了,致致有我安排的專人照顧,放心。”
呼——
連歲長舒一口氣,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得不說,時遇很細心,總是能夠先他一步替他考慮好所有事,真的是個挺不錯的朋友。
有時候連歲甚至會想,要是時遇對他沒有那種心思該多好,他們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做一輩子好朋友了。
可惜,唉——
連歲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時遇扶著連歲的肩膀讓他躺下去,“你蛇毒未清,別亂動,快躺好。”溫柔的嗓音透著不安和擔憂,但金絲圓鏡后的眼眸仍是波瀾不驚的模樣。
其實時遇此刻特別沒有安全感,他日防夜防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時縱和連歲見面。自兩人落水后,他這幾天晝夜不分地帶著人四處搜尋,好不容易才在昨夜找到這個小診所,卻聽得樓下的老醫生說,連歲在下山的路上被毒蛇咬傷,幸虧時縱及時吸出毒血才不至于中毒太深,但時縱也因此身中劇毒。
他深知連歲一向良善,難免不會因為這件事對對時縱改觀甚至動心。要是果真如此,那自己,別說是等著連歲回頭,就連默默守著連歲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沒事,感覺已經好多了。”連歲再次坐起來,“倒是時…”他頓了頓,這才看向時遇背后的病床。
空了。
連歲的心有一瞬間的沉。
時縱醒了?什麼時候醒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事?這一大早的,他會去哪兒呢?還是…已經走了?
想到昨天時縱那副神志不清胡言亂語的樣子,連歲不禁有些焦急地問,“他…他人呢?”
“被接走了。”時遇眸色暗了暗,“你,是在擔心他?”
連歲迅速收回落在病床上的視線,否認得極快,“沒有,我怎麼可能擔心他。我只是突然發現人沒在,隨口一問。只是,隨口一問。
”
明明是顯而易見的擔心,連歲卻極力否認和遮掩著,看著他嘴硬的樣子,時遇心里有些堵,“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