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外的這兩年,每次在夢中聽到連歲哭,時縱的心就疼得緊。他真的很怕他哭,怕到不知所措。
“別哭了好不好?我錯了,都是我不好,不該逼你做那狗屁選擇,你別哭了…”
“你讓我放開,我也放開了,我都聽你的,別哭了好不好?”
“你打我吧,打我吧好不好?”時縱慌亂地拉起連歲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打這里,使勁打!”接著又將他的手拉到臉上,“打這里也行,就像之前在診所里一樣,你扇我巴掌,行不行?別哭了,我看著你這樣,好難受…”
“別哭了好嗎?我以后都聽你的,再也不逼你了。別哭了…好不好?”
看著方寸大亂的時縱用著近乎乞求的語氣讓自己別哭,滿臉淚痕的連歲什麼也沒說,只是緩緩抽出被他緊握著的手,淡漠轉身,走進了雨里。
時縱慌忙追上去,只聽得大雨滂沱里,連歲低低柔柔的嗓音穿透雨聲,“別跟著我。”
他瞬間定在原地,雨傘跌落,直到青年瘦削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漸模糊,才抬腿遠遠地跟著。
時縱生怕自己看不清連歲的背影,一路走,一路揩著臉上亂淌的雨水。可還是一個不留神,連歲就消失在他的視線里了。
“連歲!”時縱大喊,瘋了一樣地往前沖。
這雨天路滑,他會不會摔倒了?他那麼嬌弱,皮膚也嫩得緊,肯定會被亂石咯出血的。他應該很怕疼吧?會不會哭得更兇了?前面的山路有一處斷崖,要從斷崖邊繞過去才能繼續往下走,他會不會掉下山崖了???
時縱滿腦子都是連歲,腳下的速度快得幾乎要超越他的極限,一路連滾帶爬地往下沖,直到看見那倒在雨中嬌弱又破碎的人兒,他高懸的心才稍稍放下來了些。
時縱撲到地上,慌亂地扶起連歲,仔仔細細地查看他身上有沒有傷。
“我…”連歲氣息微弱。
“很疼吧?別說話,我看看摔哪兒了。”
時縱將人從頭到腳都摸了個遍看了個遍,最終發現除了因為倒地在四肢留下的擦傷之外,在右腳的腳腕處有兩個極深的牙痕,牙痕之間的距離大約一二厘米,周圍的皮膚已經出現明顯的充血水腫現象。
“你被蛇咬了?!”時縱驚慌地看著懷里的人兒。
連歲閉著眼眸無力地輕‘嗯’一聲,他難受極了,頭暈眼花,呼吸急促,胸口也悶得厲害,那傷口明明在腳腕,卻覺得周身都疼得緊,四肢一會冷一會熱,有時還有麻木的感覺。想來這蛇,應是有劇毒。
時縱看了看四周,全是草叢和林木,以防再次遇到有毒的蟲蛇,只能將連歲平放在地上。然后跪在他腳邊,撕下自己的衣擺,屈起他的右腿,在腳腕傷口處往上幾寸的位置緊緊綁住,減緩血流。
時縱握住他的腳,“你忍著點兒。”
話音未落,溫熱濕滑的觸感就落在腳腕,唇舌用力吮吸著傷口,一大口黑血就從時縱的嘴里吐了出來。
“不要…”連歲氣若游絲。在毒素的作用下,只有掙扎的意識,早已失去了支配身體的能力。
可他嘴里仍舊呢喃著,“不要,不要吸。”
時縱置若罔聞,仍舊緊握著他的腳,一遍一遍地替他吮出黑血。
“時先生,您,您停下。”
“您這樣,會沒命的。”
“快停下,停下。”
“我,我不要,您救。”
“不要您救,別救我。”
“時先生,別吸了。”
“停下。”
“時…時縱,我…我不要你救我,不要。”
“時縱…”
聞聲,時縱頓了頓,染血的唇角輕輕勾起,隨即又吻上了連歲的腳腕,接著替他吸出毒血。
直到吐出的血呈現鮮紅色,時縱才停下來,將人重新擁入懷中。
看著意識模糊的連歲嘴里仍舊一遍一遍地喊著自己的名字,他唇齒帶血,笑得迷醉。
隨即,他視線開始模糊,越來越看不清連歲的臉。
時縱使勁地揉著眼睛,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用力,可是不管用。連歲的臉越發模糊,甚至自己的雙手已經感受不到他軟軟的身體,最后,連他的體溫也感受不到了。
跪在地上擁著人的高大身形轟然倒地,時縱的世界再次陷入永夜。
意識混沌之際,時縱明明記得自己已經回國,已經找到了時常出現在夢中的那個男人,可此刻卻又仿佛身處國外的莊園,在無盡的黑暗里,一針又一針的不明藥物被注射進體內,無法反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得一干二凈。
直到完全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向來無所畏懼的時縱害怕極了,雙手不自覺地擁緊連歲。
——別帶我走,我不能回去。
——我不能,再一次失去他。
——不能。
第49章 一個夢
小診所內, 老醫生給時縱注射了抗蛇毒血清,掛上點滴就下樓去了。連歲坐在床邊, 看著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的時縱仍在說著胡話, 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難受。
“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別哭了,別哭了好不好…”
“別哭了, 我錯了…”
…
“別帶我走!我不走!我不走!”
“我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 不能走, 不能走…”
“滾開!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連歲終于忍不住, 一把握住胡亂揮舞的大手。